老天,都快中午了。
曾經有陣子,她還以為她再也無法這樣放松睡覺了。
窗外的風雨,依然飄搖,天色暗得不像白天,從窗子里看出去,連對面的公寓都顯得十分迷蒙。
昨晚用餐時,她隱約听到可菲說,有個台風會從北部登陸。
看來台風還未過境。
奇怪的是,她不知自己是睡傻了還是怎地,明明外頭風雨這麼大,她卻沒有什麼真實感,好像所有的事物,都和她隔了一層薄膜。
她站在窗邊往外看,樓下街上空無一人,風雨一陣陣的,如浪一般。
這公寓雖老,但窗子顯然是換過的,透明的玻璃比一般店家的還要厚,隔絕了外頭的風雨,甚至是聲音。
她呼出的氣,在窗上形成一道白霧,模糊了視線,她伸手觸模冰冷厚重的玻璃,緩緩將自己呼出的氣息擦去,然後將額抵在冰冷的窗上,繼續看著風雨肆無忌憚的狂掃過一切。
世界,好安靜。
就好像,只剩下她一個人一樣。
以前,她也是一個人,覺得一個人也沒有什麼不好。
一個人,自有一個人過生活的方式;寂寞,自有寂寞的安適。
但在發生那件事之後,她才驚覺到,她以前其實不是一個人,雖然她一個人生活,卻能和人們交往、說話,她隨時可以去看電影,去玩、去逛街。現在的她才是一個人,一個人住,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過活,她不敢和人多聊,不敢和人說笑,雖然她有在外面打工,卻常常有好幾天,都沒和人說上一句話。
那些人鍥而不舍的追殺,將她關在無形的牢籠之中,寂寞就像一層無形的薄膜,將她緊緊包裹,讓她幾乎無法喘息呼吸。
熱氣,再次將世界模糊,她用力擦去那層白霧,但它很快又變成一片白。
喉嚨,不自覺緊縮起來,她閉上眼,卻無法止住突如其來的淚。
江靜荷,放輕松、放松、放松……
她抵著窗,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卻只是越來越想哭,淚水上涌,無法控制的沮喪和自厭也隨之而來。
就在她快要哭出來的這時,敲門聲驀然輕輕響起。
她一怔,深吸口氣,穩住心情,才要去開門,房門就被人推開。
屠勤開門見她站在窗邊,微微一愣,但很快恢復過來。「抱歉,我以為妳還在睡。小肥……我是說可菲,要我來看看妳醒了沒。」
走廊上,亮著燈,溫暖的光投射進門,照亮陰暗的房間。
也許是含在眼中的淚,模糊了視線,他背後的光源,從他身旁輻射開來,看來就像柔軟的金黃羽翼。
有那麼一瞬間,仿佛連她心底的黑暗,都被驅散。
「妳還好嗎?」她的沉默,讓他有些擔心。
地上映著他拉長的剪影,她看不清他背光的臉,卻感覺得到他的關心。
「嗯。」她握緊了拳,知道把他當成天使看,只是她的錯覺,卻還是想走進他溫暖的羽翼之中,但她不敢動,怕一動,會忍不住撲進他懷里,尋求安慰與保護,那樣一來,她恐怕會被當成瘋女人。
她站在原地不敢動,可下一秒,他卻突然大步朝她走來。
仿佛在眨眼間,他就已來到面前,她胸口緊縮著,慌得不知該怎麼辦,只能低下頭遮掩眼中的淚光。
但他伸出了手,撫著她的臉,低聲道︰「沒關系的……」
他溫醇低厚的聲音,如一道暖流,由耳入心。
「妳想哭就哭吧……」
听到他的話,她心口一縮、喉頭一哽,整個人不覺輕顫著,淚水跟著進流而下,她咬著唇、握著拳試圖止住,但她的淚,卻像是被打開了水龍頭般放肆奔流,怎樣也無法停止。
屠勤伸出大手,溫柔地將那低垂著頭,顫抖的人兒,攬入懷中。
她抬起手,原是為了推拒他,但一觸及他溫暖的胸膛,卻反而緊揪他的衣服,埋首在他懷里,哭得無法自己。
仿佛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傷痛,都在他的懷里找到了出口。
她在那溫暖寬闊的懷抱中,失控地哽咽輕泣顫抖著。
他完全不在乎她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衣,只是像棵大樹般,穩穩的站在原地,溫柔的環抱著崩潰痛哭的她。
狂風暴雨在屋外呼嘯,他卻只注意到她咬著揪著他T恤的拳頭,像個孩子般嗚咽著,她積壓在心中的害怕、無助是如此巨大,教他心疼。
情不自禁的,他低頭吻著她的額,撫著她的背,輕擁著懷里的女人,給予她,她所需要的安慰,與無聲的保證。
他的懷抱是如此舒適安穩,讓人沒來由的信任放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但淚水終于漸漸趨緩,抽泣也變得有一聲沒一聲。
屠勤低下頭,看見她閉著眼,趴在他胸膛,長長的眼睫上,還懸著淚水。她蜷在唇邊的小手,依然揪著他的衣,泛白的手背上,有著微紅的牙痕。
他伸手撫過她手背上的牙痕,她睜開了眼,像是終于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她松開了緊抓著他衣服的小手,想抽回,卻被他輕輕握住。
慢半拍的羞愧與尷尬直至此刻,才緩緩上涌。
看著他皺得不成樣,又濕得可以擠出水來的T恤,靜荷低垂著首,窘迫的開口。
「對……對不起……」
她道歉的聲音,悶在他懷里,細如蚊蚋。
雖然如此,她卻還是沒離開他的懷抱,話說回來,他也不怎麼想放開她就是了。
「沒關系。」
他說著,大手依然輕握著她的手,拇指也依然輕撫著她手背上的牙痕,另一只手,更是依然擱在她腰後。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一直擁著她,但是她在他懷里的感覺是那麼對,如此好。
再一下下就好,他想著。
再一下下就好,她想著。
她知道自己應該要離開他,不該貪求人家的好心,但她好累,他給人的感覺又是如此舒服安全,他的體溫,他的氣息,屏擋著一切,暖暖的包圍著她。
所以,他和她,就這樣站著。
在昏暗的屋子里,靜靜的站著,眷戀對方的體溫,眷戀著這樣親昵的氛圍。
再一下下就好……
***獨家制作***bbs.***
淚水,干了。
他輕輕的,拭干了她臉上的淚。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讓她既覺得尷尬,又無端信任的男人,所以她只是站著,任他在她終于不再哭泣後,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他替她倒了杯水。
他每一個動作,都堅定而溫柔,仿佛她是易碎的玻璃。
「我們必須問妳一些問題。」他柔聲詢問︰「可以嗎?」
看著他的臉,听著他溫柔的聲音,她幾乎再次哭了出來。
她真應該覺得羞愧,她就像個三歲小孩,但大哭一場之後,她其實也很懶惰再去思考。
「抱歉。」她自嘲的笑了出來,自行抹去眼角又進出的淚,看著那溫柔的男人,深吸了口氣,輕聲道︰「如果你們不介意我情緒這般不穩的話……」
「我會陪著妳。」他說。
她的心,在胸中又是一顫。
「謝謝。」她重新低下頭,牽動嘴角,輕聲說。
「不客氣。」
他微微握緊了她的手,直到看見她再次拾首,這才對著她露出微笑,帶著她走出陰暗的房間。
第五章
客廳里,除了屠勤、可菲,以及那據說是老板,但卻顯得很懶散的家伙之外,還有一個坐在書桌旁,面對筆記型電腦的年輕男人,和一位穿著牛仔褲T恤,綁著馬尾的女人。
在剛進來時,屠勤簡單和她介紹過,那和他一點也不像,蒼白冷漠的男人也姓屠,叫屠震,是他小弟,他的五官精致漂亮得像個女人,讓人一見難忘;那位綁著馬尾、打扮輕松的女人則是封青嵐,可菲那位女超人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