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其實一直可以看見,她只是選擇不去注意。
如果她不醒覺,她可以就這樣安全的過一輩子。
他替她構築了這幾乎完美的一切,替她遮風擋雨,替她排除困境。
但他呢?他自己呢?
多久?這一切究竟過了多久?
百年?千年?數千年?
她一直以為他還在無間,一直以為他會讓事情過去,一直以為他會漸漸將她淡忘。事情,本是因她而起,也應在她受罰後完結,她怎樣也沒想到他會這樣在乎她。
我愛你……別忘了……
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自私偽善,她只想著不要他為她受過,卻未曾想過他可能會愛上她。
在那之前,她根本不敢奢望啊。
熱淚,泛濫成災,停都停不下來。
窗外,風仍在呼嘯,她看著遠方他所在的方向。
你願意為他放棄這一切嗎?
澪的問話,再次響起。
這一次,她沒有再遲疑。
黑夜幾已到了盡頭,天空卻比之前更加墨黑。
她無法等到早上,甚至無法再多等一分一秒。
她要見他,現在就要見他。
所以,她穿著睡衣,只簡單套上外套,寫了簡單的字條放桌上,就開門走了出去。
屋子里,靜悄悄的。
家里的每一個人,都還在睡,她沒有吵醒他們,只是抹去了臉上的淚,在離去前,回頭再看了一眼。
她深深愛著他們,但她更愛那個長住在靈魂深處的男人。
所以,她推開門,離開他為她守護,卻身在其外,甜蜜溫暖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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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暗夜中奔跑著。
只是,這一次,她知道自己要去哪,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誰。
冷冽的夜風,呼呼的吹,她下了山,穿過幾乎無人的街道。城市清冷寬廣的馬路上,只有昏黃的街燈佇立,偶爾才有一兩輛車駛過。
小蟲在燈下飛舞,不知哪來的宣傳單被風吹上了半空。
空氣冷得教人打顫,她吐出的每一口氣,都成了氤氳的白霧。
紅綠燈無論有無人車,徑自變換著燈號。大部分的店家招牌都已熄滅,只有少數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商,在街頭巷尾亮著熟悉的標志。
她快步跑過了幾條街,一心只想快點見到他,害怕他會在發現她醒覺之後,消失無蹤。
現在的她,只是個人。不懂法術,無法上窮碧落下黃泉,無法追尋他。
快一點、再快一點……
她跑著,穿越漫漫黑夜,奔向他,希望他還在,希望他能听她說句話,或幾句話,在她還記得時,在她還有機會——
突地,一抹恐怖的陰寒教她心口一悸。
風很冷,但那不是風造成的,她直覺回頭,只見一道黑影從天而降,一只比她整個腦袋還大的青色巨爪倏然朝她襲來。
那東西來勢太快、太猛、太急,她看著那陰邪利爪當頭罩下,幾乎來不及反應。
不!她還有話要和他說,還有許多許多的話要說!她不想死,還不想!
綺麗往旁撲跌跳開,那巨爪轟然嵌插進入行道,有如熱刀切女乃油一般,它的爪,有一半以上都埋入了地底,磚石在同時碎裂四散,一旁的行道樹、電線桿和燈柱被那青色怪物撞開,飛到了馬路上。
沒料到她反應如此之快,它頗為不爽,發出一聲低咆,舉手再朝她攻來。
太近了,來不及了,雖然明知閃不過,她仍試圖跳起來翻身逃跑,但小腿卻仍在那黑暗陰爪追來的範圍之下。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看著那長著長毛的巨爪接近,她逃不過它的攻擊範圍,她知道自己將被截去小腿——
就在它要觸踫到她之時,她忽覺胸前突然一熱。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怪物猛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打飛了出去。
她驚恐的看著它撞斷了分隔島上的街燈和圍欄,一直飛到馬路對面,轟然撞進一家店面里,襲擊它的力量是如此強大,大到那怪物直接在店面的鐵卷門上,撞出了一個大洞。
鐵卷門往內凹曲著,上頭的那個洞,黑幽幽的,有如汽車一般巨大。
一時間,黑夜恢復沉寂。
綺麗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冷汗直冒的喘著氣,慌亂地看向四周,不見有人,卻見一股黑綠色的光影如薄膜一般,成球形包圍著她。
她伸手,卻觸不到它,它會隨著她的動作而擴大。當它擴大時,她感覺得到那股微微的波動,從胸口。她低頭,才看見他給她的那塊墨玉泛著微微的、溫暖的綠光。
它會保護你。
他的確這麼說過,她握住墨玉,感覺到他的氣息,剎那間,幾乎要再哭了出來,可她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對面警鈴便已大,刺耳的鈴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她驚醒回種,一抬頭就看見那怪物從洞里走了出來。
它看起來更恐怖了。
她不知道它為什麼要襲擊她,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麼,她只能確定它不是鬼,她知道它不是鬼,它並不縹緲透明,它的頭上長著角,全身上下都是青黑色的,身體像鋼鐵一般,結實而有力,青筋像粗大的樹根,盤在它光禿無發的腦袋上,再一路從壯碩的脖子蜿蜒而下。
它站在對街店前,歪了歪脖子,咧了咧有著尖牙的大嘴,赤瞳朝她看來。
砰——
巨響再起,她嚇了一跳。
然後才看見反彈到半空的街燈,它竟在眨眼間,拔起一旁街燈,朝她射來,快得她來不及看見。
街燈因結界的力道而反彈,直直插進了對面四樓的牆面,如射出的箭,兀自抖動著。
她不能待在這里!
就算它傷不了她,也會傷到附近的商家,或被吵醒而出來查看的人,或倒霉又搞不清楚狀況的路人。
領悟到這件事,她轉身就跑。
可才跑沒兩步,它霍地出現眼前,擋在她的行進路線上。
她緊急煞住腳步,轉身再跑,它閃電般再出現,冷汗因恐懼而冒出。她止住腳步,看著那可怕的怪物,不知道該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你是誰?」她戒懼的顫聲開口。
它沒有回答,只是眯眼看著她,然後伸出爪子,試探性的觸踫結界,她不敢動,怕惹火了它,它的爪子一觸及結界,雷電乍現,它的黑爪在瞬間焦黑。
「你想做什麼?」她月兌口再問。
它看著自己燒焦的爪子,赤瞳再滴溜溜的回到她身上,一邊舌忝著爪子,一邊齜牙張嘴,說了一句。
「吃了你。」
她可以聞到它嘴里腥臭的口氣,甚至看到它牙縫中殘留的血跡,它話還沒說完,她就看見它身後,不知在何時,多了好幾位看似相同,卻又不同的怪物。
它們逐漸從各個角落出現,越聚越多,在它身後蠢蠢欲動,她可以看見它們惡心的牙齒和舌頭,以及那滴落嘴角牙縫的唾沫。
當其中一個試圖靠近時,它猛然回首,咆哮著。
行道樹被那聲咆哮吹倒,她幾乎能感覺得到腳下的地面在震動。
敝物們停下了腳步,綺麗可沒覺得安心,只覺腿軟,因為最先來的這一個,回過了頭,從腰間拔出了血紅色的彎刀,那刀既腥且臭,整把刀都散發著腥紅色的穢氣。
她從來未曾像現在一樣,覺得自己就是一塊肉。
彎刀往下砍來,她只看見刀光形成的虹。
這一次,刀子幾乎踫到了她,雖然,結界最後還是將刀給彈開了,但後面那些怪物卻在這時一擁而上。
剎那間,她知道她死定了。
她閉上了眼,只希望這次死後,她還能記得,她還有話要和他說。
這一回,她絕不會再喝那——
轟!
思緒未完,綺麗卻突聞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