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告訴我,從小到大,你連一本都沒看過。
我看過。
真的?什麼時候?
十五歲之前。
十五歲?天啊……你真的應該看一些除了洛桑管理學院產業年度報告之外的書!連我都知道偶爾也要讓腦袋放松休息一下。
回憶無預警的從腦海里冒出,他幾乎能看到她穿著粉紅色的運動短褲,露出她漂亮的長腿,站在書櫃前,一本一本抽出來翻看,一邊批評他艱澀難懂的書籍收藏。
他猛然起身,走了出去。
卻在樓梯口看到她憤怒的揮舞著報紙,氣沖沖的朝他跑來。
隆乳?有沒有搞錯?我連雙眼皮都沒割過,她竟然說我隆乳?噢,我要去掐死那個卑鄙無恥的記者!藍斯,你做什麼?不要阻止我,放開我,我要去挖掉她的眼楮、割掉她的鼻子,將它們和這份垃圾一起塞到她的喉嚨里,叫她親口把自己寫的狗屎吞下去——
不,妳不行。
我當然可以!
妳要是去了,就稱了她的意。妳可以告她毀謗,但不行對她動手,不然她就可以告妳傷害,然後把事情鬧得更大,接下來幾個月,妳的胸部就會成為整個紐約甚至全國注意的焦點。
懊死!我甚至不能告她,對不對?她會樂得有話題可以一篇一篇寫下去。
沒錯。
真不公平!
的確,但只要我知道妳是真的就好了,妳何必在乎她瞎扯了什麼?
那時,她羞得滿臉通紅,他笑著將她抱上了樓。
藍斯閉上了眼,卻依然能听到自己的笑聲,看到她羞窘的面容。
他轉身離開樓梯,經過健身房時,又看到她的身影。
我不知道你也有跑步的習慣。
妳以為這里為什麼會有跑步機?
可我從來沒見過你使用過。
那是因為我使用時,妳總是在泡澡。
噢。
她瞪大了眼,粉臉驀然紅了起來,喃喃咕噥著。
你的體力還真好。
那滿足了他的虛榮,他笑出聲來,她羞惱得瞋他一眼,卻只讓他更想吻她。
甩掉她香汗淋灕的性感倩影,他冷著臉再次轉身,卻依然听到她的聲音。
你最好戒掉吃那種膽固醇太高的東西,動脈很容易硬化的。
我的健康報告不是那麼說的。
頑固。
那是我的優點。
她一愣,然後笑了出來,笑聲回蕩在室內。
這屋子里到處都有她的身影,他快步上樓,逃回自己的房間,原以為那里可以獲得安寧,因為她幾乎不曾到過他的房間。
可才進門,他就再次听見她的聲音。
我不敢?我該死了才不敢!
妳就是不敢。
她怒氣沖沖的將他推倒在床上,撩起絲裙坐到他身上,捧著他的臉,俯身強吻他——
他奮力甩上門,轉身下樓,離開他的房間,離開他的屋子,離開那處處都充滿了她的地方。
街上,大雪紛飛。
必于她的記憶卻還是如影隨形。
一個小時後,他上了飛機,提早逃到英國去,逃到那個她不曾去過的國家。
可即使如此,他依然無法再次將她趕出腦海,那該死的女人就是會在莫名的時候,突然浮現。
他再也無法如同前幾個月一般,用工作抹去和她有關的一切。
他總是在夢里夢見她,在醒來時以為她會巴在他身上、縮在他懷里,但他的懷中總是空的。
白天,他會不自覺地盯著完全陌生的東方女子。
夜里,他會滿身是汗的驚醒過來,只因為夢到她被人謀殺。
耶誕夜,倫敦降下了大雪。
家家戶戶都在歡慶過耶誕,不想勉強自己加入那些歡樂的氣氛,他婉拒了所有的邀約,提早回到了飯店,然後在跑步機上跑了十幾公里,直到確定自己筋疲力盡,才上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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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綻放著。
溫暖熟悉的香味包圍著他。
他睜開眼,只看到比人還高的玫瑰花叢。
很快,他就認出他站在玫瑰莊里的迷宮中。
他循著記憶往前走,沒有多久,就找到了迷宮的中心。
玫瑰亭里,有個女人躺在毯子上。
他心跳加快。
是她。
他走了過去。
她睡著了,秀麗的面容是如此安詳。
紅色嬌艷的花瓣隨風飄落在她身上。
他伸出手,欲觸踫她,下一秒,她卻消失了。
她沙啞輕柔的笑聲從身後的迷宮中傳來,他起身去追她,卻始終只能看到她消失在轉角的裙襬衣角,听到她忽遠忽近的笑聲。
風乍起,片片艷紅的花瓣隨風飛舞著,淹沒了憤怒的他。
他奮力撥開那叢一遮住他視線的玫瑰花瓣,卻發現他已經不在玫瑰迷宮中了,眼前出現的,是那棟實驗室。
她走了進去,他追上前,實驗室卻在這時爆炸了,巨大的氣爆將他往後彈飛,他摔跌在地上,抬起頭只看到沖天的烈焰吞噬了那棟建築。
不∼
這不是真的!
懊死的,這絕對不是真的!
這只是夢、只是夢、只是夢——
「只是個該死的夢!」
藍斯猛然睜開了眼,黑暗替代了火光,他的咆哮在室內回響著。
他坐了起來,大口地喘著氣,感覺心跳激烈跳動著。
那爆炸感覺起來是如此真實,驚悚仍爬滿他每一寸的肌膚,他甚至還能感覺得到那烈焰迎面而來的溫度。
「該死!」
他咒罵出聲,抬手抹去一臉的汗水,試著穩定心跳,但依然無法鎮定下來。
他知道她沒事,她一定沒事,不然杰克一定會通知他,杰克最好知道要通知他!
他瞪著電話,告訴自己她安全的待在實驗室里,但那卻無法讓他安心。
懊死的,他絕不會打電話過去確認她的安全!
夢里實驗室爆炸的畫面卻猛然閃現。
他抓起電話,卻又在下一秒憤怒的掛了回去。
別傻了,只是個夢!
但的確有人要殺她——
黑夜里,時鐘滴答的響。
她被人推落樓梯的景象在腦海里清晰上演。
他的心跳一停,冷汗滑下背脊,他再次抓起電話,這一次,他按下了杰克的號碼。
「杰克?」
「我是。老板?倫敦出了問題嗎?」
「沒有。」他握緊話筒,冷聲問︰「莫博士現在人在哪里?」
「她在實驗室,在她自己的位子上,至少她的手表在,我在表里裝了追蹤器,以防萬一。」
「她一直都在實驗室?」
「是的,她和其他人一起住在宿舍里,但多數的時間都在她的位子上。怎麼了?」
「如果她有出門,跟好她。」
「我知道。」
藍斯閉上眼,喉結上下滑動,話筒里一片沉默,他知道杰克在等著他開口,但最後,他還是只說了一句。
「跟好她。」
沒等杰克回答,他就掛上了電話。
窗外,萬賴俱寂,雪花片片飄落,她的笑映在玻璃上,她的淚也映在玻璃上。
他從來未曾如此在乎過哪個女人,何況她既愛辯,又倔強,脾氣又差,總是自以為是,又老是愛咒罵他——
他不應該在乎她,那個女人根本不知好歹!
瞪著窗外飛揚的風雪,他終于和自己承認。
他的確該死的在乎那個女人!
他也的確該死的想她,想她待在他懷里的感覺,想她身上的香味,想她嬌羞紅透的容顏,他甚至想念她引起的那些爭執、辯論和……歡笑。
這一生中,笑容從未這般輕易而真心的涌出,只有和她在一起時,他才真正開懷大笑過。
他不知道自己在窗前站了多久,雖然外頭仍在下雪,但遠方的天際,還是微微的亮了。
驀地,他打電話叫醒住另一間房的阿奇亞,然後轉身收拾行李,下樓離開飯店,和阿奇亞一起坐車前往機場,離開這個他其實一點也不想待的國家。
他會回去,回去找她,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卻清楚曉得就算是和她在一起爭吵,都比自己一個人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