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見過她?什麼時候?」
「就你和她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羅。」她甜甜一笑,很惡意的補了一句︰「喔,對了,我是說這一世的第一次。」
他臉色一白,不由得握緊了拳頭,瞪著她說︰「你到底和她說了些什麼?」
「你是指剛剛在外頭還是之前啊?」她笑得更甜了。
他咬緊了牙關,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壓住想伸手掐住她脖子用力搖晃的沖動,忍氣吞聲的道︰「全部。」
「就說我是你表妹啊,還能說什麼?真要說了什麼,你以為她現在還會坐在外頭嗎?」她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再道︰「至于之前,我只是想見那位老在挖死人骨頭的唐教授,就托人介紹羅,哎呀,誰知道我朋友認識的人就是她,剛好她就是唐教授的女兒,我有什麼辦法,總不可能一見是她就轉身離開,是吧?我一開始也不曉得她就是那位挖死人骨頭教授的女兒啊。」
听她在瞎扯!
她七年前就曉得可卿人在煌統,會不曉得唐教授是她養父?
他眯著眼,緊抿著唇問︰「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剛不是說了,來工作啊。」她繼續和他裝傻,抓起桌上的鋼筆把玩著,邊嬌笑著說︰「我剛在外頭和仇天雲可不是說假的,煌統的招考我是真的考了滿分,靖遠姨丈要我到公司里來當你的特別助理,我現在可是來公司和你報到的。」
「特助?」
他惡狠狠的瞪著她,卻見她半點也不畏懼,反而拿起桌上的電話話筒,遞到他面前,得意洋洋的說︰「怎麼,你不信啊?可以自己問啊。」
問?問也是白問!
催眠和操弄他人意識對這小女巫來說根本就是易如反掌,她敢要他問,想也知道她早就已經把一切都搞定了。
「不用了。」
「你確定不用?」她挑釁再問。
「確定。」他咬牙切齒的說。
「那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特助羅?」她將話筒放回去,非常故意的笑著問。
他額冒青筋,深吸口氣,開口道︰「你要當我特助可以,有個條件。」
喲呵,這家伙竟然和她談條件?
她挑眉,「什麼條件?」
「不許你找她麻煩。」
她聞言眼中寒光一閃,笑吟吟的輕啟紅唇,「親愛的大王,找她麻煩的向來是你,可不是我。」
她字字如釘,每一釘都狠狠地釘在他胸口。
「我知道。」他閉上限,青筋隨著脈動隱隱彈跳著,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再睜開眼,陰鶩的看著她,沉聲開口,「我也知道你恨我,你要找我麻煩,沒有問題,要整我,也可以,但是不準你再招惹她。」
「她背叛了我。」她仰起下巴,雙瞳黑得發亮。
「她沒有!」他忽然一把箝住她的咽喉,凶狠地將她壓釘在桌上,傾身直視著她的眼,輕聲威脅道︰「你很清楚,從一開始,她就是無辜的,我欠的,由我自己來還,如果你敢再動她,我發誓會將你一起拖進最黑暗的無底深淵里,相信我,你不會喜歡那地方的。」
他渾身散發著黑色的瘴氣,面目凶殘一如厲鬼。
她臉一白,久遠的黑暗記憶蜂擁而上,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她眼冒寒光,反射性的手一揮,抬手就要殺了他,一旁電話擴音卻傳來可卿的聲音。
「仇總,汰新的喬森在二線,你要接嗎?」
她手一僵,尖利的指甲停在他的脖子上。
他瞪著她,好半晌才松開她的頸項,伸手壓下通話鍵。
「把他轉過來。」
「OK。」
她收起指甲,坐了起來。
他戒慎地盯著她,然後放開了通話鍵,接起電話。
那小女巫在他接電話時,就坐在桌上蹺著腿,低頭檢視著自己的指甲,一副百般無聊的樣子。
她的指甲上有血絲,他能感覺到脖子上的刺痛,他知道,方才她只要再快一點,他現在就是死尸一具了。
忽然,她跳下辦公桌,拎著背包就要走出去,他心一沉,連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頭看著他,面無表情的冷聲道︰「放心,我不會動她的。」
他抿緊了唇,仍不肯松手。
她不耐煩的舉起手,「我發誓,可以了吧?」
知道自己只能相信她,他逼自己放開手。
她冷冷看他一眼,這才淡漠的轉身離開。
她是沒有動手沒錯,完全沒有,包括她應該要做的特助工作。
那該死的女巫每天都來,卻成天在混。
很不幸的,因為怕她瞎搞,他不敢讓她到別的地方工作,所以她的辦公桌雖然就在外頭,她卻成天都窩在他辦公室里的沙發上,打電玩、听音樂、看雜志、吃零食,甚至佔用他的電腦上網。
她的無尾熊包包里塞滿了零食,每天一到公司,她一定先在他的沙發上用抱枕和衣服做出一個窩,然後窩在那玩耍,要不就成天黏著可卿,說是要向她學習,在她身邊跟前跟後的,讓他更加心驚膽跳。
他一直不想讓她們兩人踫頭,怕她會對可卿不利,更害怕她會引發可卿更多遺忘的記憶,但他卻無法阻止她。
名義上,她是他的表妹,又是特肋,他不可能將她擋在門外,所以只能盡力看住她,不讓她單獨和可卿在一起。
幸好,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她始終沒有對可卿多說什麼。
即使如此,他卻依然感到不安,她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何時會爆。
他的神經從這位表妹出現的那天起,就一直處于緊繃的狀態。
這幾天,那該死的小女巫竟然還想跟去他們住的地方,他被那小女巫勒索付了二十萬,才讓她同意告訴可卿,她必須要趕報告,而且她一個人在他的大廈公寓里一點也不寂寞無聊。
點點星子在夜空中閃耀著。
從另一場應酬的宴會中出來時,夜已深。
听到她在車上吐了好大一口氣,他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累了?」
「嗯。」她閉上眼,攏著披肩,往後靠在椅背上。
「你不喜歡宴會?」
她沉默著,半晌才道︰「我不喜歡被人盯著看。」
「所以你才用那副丑眼鏡把臉遮住?」
「它避免了很多麻煩。」她咕噥著。
「你寧願長得丑一點?」
「如果可以的話。」
他微訝的再瞥她一眼,只見她仍閉著眼,喃喃道︰「長得丑一點、活得平凡些,這樣的日子有什麼不好?一生無大風大浪,無事終老,多好……多好……」
她的聲音透著深沉的疲倦和莫名的悲傷,他听著她說的話,心頭一抽,不自覺地握緊了方向盤。
她忘記了,他知道。
她忘了他傷得她有多深,忘了她曾受過什麼樣的苦,但潛意識里,卻依然記得那最渴盼的願望。
長得丑一點,活得平凡些,一生無大風大浪,無事終老。
她曾和他說過相同的話,在那些夢中,那些前世。
他不曾听進耳里,還曾笑過她那平凡的願望。
可如今,他才曉得,平凡對她來說,是多麼遙不可及的一件事。
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他。
如果他心夠好,他會就此放了她,離她離得遠遠的,至少在這一次給她平靜的生活。
但他沒有辦法,他做不到。
做不到。
黑,沉沉。
陰濕的瘴氣圍繞在他四周,無論他朝哪看去,都是漆黑一片。
甚至連他被銬在上頭的那面牆,都是黑得不著邊際,在這里,他只看得見自己的身體,看得見自己皮開肉綻的赤腳,看得見銬在他腳踝上黑得發亮的腳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