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家設在屋子周圍的保全足可媲美世界級的銀行,所以她並不擔心是否有外人跑了進來,何況那男人身邊還跟著一只大黑狗,仇家的大黑狗。
天色很暗,外頭又在下雨,她看不清楚那人的樣貌,只知道他長得很高大,穿著一身的黑,黑色的襯衫沒有完全扣上,露出令人贊賞的結實胸膛。
他雙手插在褲口袋里,在大雨中漫步,全身都濕了,看起來卻一點也不在乎。
她不記得仇家有像他一樣的人,但話說回來,她也沒見過所有的仇家人。
車子繼續在大雨中前進,男人在她的視線中消失,一瞬間,她有股沖動,想停車回頭看他,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她確定自己沒見過這男人,只是他身上的某種特質卻教人莫名熟悉,好像她曾在哪里見過……
別傻了,就算她真的見過又怎樣?
不過就是另一個有錢的仇家人罷了。
她一扯嘴角,很快的打消了那個念頭。
就算那男人再性感、再有錢都不干她的事,不是她不曾做過麻雀變鳳凰的美夢,只是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什麼叫做現實,更清楚自己半點都不想沾染上旁人。
雖然她的生命中並沒有白馬王子,她卻相當滿意現在的生活。
她有一個薪水相當不錯的工作,賺的錢不只吃得飽、也穿得暖,心情不好時也有足夠的財力讓她去逛街血拚看電影。
人生如此,再怨嘆就過分了。
她唐可卿,可是十分清楚什麼叫做「知足常樂」的。
嘴角微微一揚,她將車子駛出了鍛鐵大門。
豪宅的大門,在她離去後緩緩合上。
雨,繼續淅瀝瀝的下著。
濛濛,下著。
蕭邦的鋼琴夜曲在空氣中回蕩著。
她收回按在PLAY鍵上的手指,泡了一壺玫瑰花茶,蜷在沙發上,看著剛到樓下借回來的推理小說。
忙了一天工作完回到家,洗完澡,泡壺花茶,看一些非關商業的雜書,是她給自己的小小獎賞,只有在這個時候,她可以放松下來,讓腦子放空,什麼也不想,隨著書中的情節游走。
一本書、一盞燈、一壺茶,她的休閑生活,就是這麼簡單。
最近幾年,她的生活更是進入了一定的模式,早上起床、上班、下班、買書、回家、吃飯、洗澡、看書、睡覺,然後到早上再重來一次。
也許這種規律的生活模式有些無聊,但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幾年前,當她察覺自己在某方面異于常人後,她更不願和人深交了,不只異性,連同性的朋友也幾乎斷了聯絡。
為了保護自己,她用嚴謹和冷漠的態度在身旁築起一道高牆。
生活,就此變得規律、平凡而簡單。
這樣很好。
她知道也許她將來會變成一個奇怪的老姑婆,但那又如何?
至少她不會再受到傷害。
輕啜一口溫熱的花茶,蕭邦的鋼琴夜曲在夜空中回旋著,她的思緒也漸漸跟著書中主角陷入如蛛網般復雜難解的線索中,直至夜深。
「唐小姐,抱歉,我知道這可能有些冒昧,請問你有空嗎?」
坐在咖啡店里的唐可卿听到這句話,拒絕的話才到嘴邊,一抬起頭卻看見那向來冷淡的咖啡店老板。
她瞪著眼前的咖啡店老板,一時有些訝然。
老板是男的,姓秦,是她的房東。
他長相十分俊美,一頭及腰的長發更增添他陰柔的氣質。
他的問話讓她十分驚訝,因為她和這男人租房子已經七年了,這卻是他第一次開口約她。
她一直以為他對她沒興趣,雖然認識七年了,她偶爾會到樓下他開的咖啡店吃飯,他和她的對話卻總是那幾句基本應對。
事實上,他現在看起來也不像是對她有興趣,俊帥的臉上沒有絲毫笑容,深邃的黑眸如同以往一般冷漠。
于是,她知道他不是來約她的,至少不是為了純粹的男女情事。
「什麼事?」她放下手中的小說,看著他。
「我記得你認識唐岳然教授。」
她微微一愣,她從沒提過這件事,但隨即想起爸曾有幾次來找過她,只是她從來沒想過他會認出爸。
「嗯,我是認識他。」
「我在雜志上看到這次在舉辦的失落的文明展覽是他主導的,我有個朋友對失落的文明很感興趣,她想要認識唐教授,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替她引見?」
她本想拒絕,因為怕後續引起的問題和麻煩,但這些年來,這位樣貌俊美的房東替她擋掉不少無聊男子,而且七年都沒漲過房租,在她出國時還會替她澆花,有時她忙到太晚回來,即使超過十一點他照樣供餐,幾乎是處處方便她,又不過問太多,這麼多年來他也只要求過這麼一件小事,就這樣拒絕好像太不近人情了。
她看著他,好半響,才道︰「可以,不過他最近很忙,我約好時間後再通知你。」
「謝謝。」
「不客氣。」
她說完,他便回轉櫃台去了,她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的背影,右手無意識的輕撫蜷在她腿上的黑貓。
這男人蓄著一頭及腰長發,烏黑柔亮的長發,說實話,她很難想像他每天拿著一把梳子梳他那頭長發的樣子,但她也從來沒看過他披頭散發。
他一向維持著干淨整潔的模樣,那一頭長發也始終乖順的待在該待的地方。
這個男人總是很有禮貌,卻也十分冷漠陰沉,不過若不是他的廚藝驚人的好,她懷疑這家店能撐過三個月。
再帥的男人若老是擺著一張死人臉,也是很難討人喜歡的。
也是因為如此,這家店的客人來來去去都是那幾位熟面孔的。
在她剛搬來的時候,這家店還兼租小說漫畫,但後來因為附近開了兩家連鎖小說店,來這里租書的人就變少了,沒多久,那些書就漸漸消失了,幸好還有些愛好咖啡和他廚藝的老饕願意來這里消費,這家店才沒有跟著消失。
話說回來,除了書變少了一點,這里還真的七年如一日。
老板總是擺著死人臉,店里總是飄著咖啡的香味,他養的黑貓也總是懶懶的蜷在店里的某個地方睡。
有時候,坐在這里,她會有種錯覺,仿佛這家店的時光是停滯不動的。
當然,她知道,那只是錯覺。
牆上的鐘輕輕響了起來,提醒她時間的飛逝。
八點了,她起身,收拾好東西,到櫃台付帳,然後回家。
女的。
他的朋友是個女的,而且才十八歲。
說她不驚訝是假的,因為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年輕可愛的朋友,更別提那漂亮妹妹的個性和冷漠的他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漂亮妹妹姓凌,單名一個俊。
凌俊雖然有個很男性化的名字,黑發削得又薄又短,但縴細的身子、雪白的肌膚、水女敕的雙唇,加上一雙靈動的大眼楮,卻讓人很難誤會她的性別。
凌俊很活潑,很愛笑。
她一見到自己就直喊她姊姊,甜美可愛的樣子,教人很難討厭她。
「你喊我凌就行了。」
她開朗的這般自我介紹,接著便說她一直很仰慕唐教授,這次剛好學校作業要寫報告,又湊巧得知秦哥認識她,她又認識唐教授?所以才厚著臉皮硬要秦哥幫忙。
唐可卿將車停在博物館的專屬停車場,瞥了身旁那笑吟吟的妹妹一眼,忍不住好奇的開口。
「你們是親戚嗎?」這兩人年紀差了十幾歲,她怎麼看也不覺得像他那麼冷的人會有凌俊這樣的忘年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