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桃花姊,什麼事?」綁著長辮子、噸位十足的阿玲乓乓乓的跑了過來。
「妳有沒有空?林先生想請妳看電影耶!」
「真的嗎?哇,好啊好啊!」阿玲瞇瞇的小眼一睜,圓圓的臉上堆滿了笑容,沖著林先生擠了過去,直道︰「今天剛好有一部新片上映,我好想看喔!」
林先生一瞧那胖妹直往他這邊擠,嚇得連退兩步,慌忙掏出兩張電影票,改口道︰「呃,我是有兩張票,可是沒空去看啦,妳要的話,可以拿去找人陪妳一起去看。」
「哇,林先生,你真是個好人!」阿玲雙手交握,眨著閃閃動人的小眼楮,擺出少女漫畫里學來,最美的祈禱姿勢,崇拜的看著他說︰「你對我好好喔!」
林先生臉色發青,干笑兩聲,「沒啦,只是同事送的票,呃,我還有事,先走了。」
客套話說完,他連忙落荒而逃,出去時因為太過慌張,還差點撞到門。
「呿!沒用的家伙!」阿玲哼了一聲,拿著兩張電影票對著自己的圓臉扇了兩下。
桃花在櫃台里幾乎快笑翻了,這女孩雖然胖,卻身手俐落,而且一點也不怕生,粉紅色的衣服她照樣往身上穿,又超會搞笑的,幾天下來,已經用這招幫她擋掉不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客人了。
「阿玲,妳真是太厲害了!」
「這好啦,嘿嘿嘿。」阿玲雙手抆腰,嘿笑三聲,不忘把不污來的電影票收好,邊小聲警告道︰「桃花姊,妳身材這麼好,很容易招蜂引蝶,晚上又一個人住這里,真的要小心一點喔。」
「我知道,妳放心。」她看著這小妹妹,不禁抱歉的笑了笑,「對不起,每次都要妳來幫忙。」
「沒關系啦,我早就習慣了。」阿玲擺擺手,要她別介意,還抬起下巴,模著自己的小臉驕傲的說︰「而且是那些男人不長眼,不懂得欣賞我這種大美女。」
桃花看了不禁又笑了出來,卻對這妹妹更加心疼。
那一天,阿玲來應征時,臉上雖然笑著,眼底卻閃著不安,嘴里哇啦哇啦的直說話,看來十分開朗,但桃花一看就曉得她的多話只是在掩飾她的不安和緊張。
丙然她才要開口,還沒說話,這妹妹竟然就自己站起來說,她知道自己胖,如果她不能用她也沒關系,她只是經過看到有在征人,覺得很喜歡這家店而已,她一直笑、一直說,哇啦哇啦的一句都停不下來。
桃花在那瞬間,真的覺得這妹妹雖然笑嘻嘻的,實際上卻快哭出來了,她連忙打斷她,問她何時能來上班。
她永遠不會忘記阿玲先是錯愕後是感激的表情,她沖口便說她今天就可以上班,一直到最後,阿玲還是滿臉笑嘻嘻的。
後來,桃花直接請她留下來幫忙,卻知道她在以為自己沒注意時,在角落偷偷擦淚。
桃花並非是希望阿玲會感激她,她只是提供一個機會而已,如果阿玲手腳不俐落,她仍是會辭掉她的,因為她現在的經濟情況,真的無法做這種負擔,幸好阿玲十分勤快又聰明,八十幾公斤的體重並不會對她的行動造成妨礙,這兩個星期下來,真的是幫了她很大的忙。
下午三點,外頭陽光依舊熾熱,室內冷氣機嗡嗡運轉著,五桌的客人叫走了阿玲,她則在確定阿玲能應付外場後,回轉廚房去準備晚上要用的食物。
接下來的幾天,她依然忙碌,也听了更多關于隔壁老板的八卦。
他單身,听說姓屠,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啤酒屋是和朋友合伙開的,雖然生意不好,事實上,根據她的觀察,隔壁的生意根本就是非常不好,但好象沒打算要收起來的樣子。
據說,是因為那位屠先生和他的朋友好象還有點錢的樣子,並不靠那家店的收入過活,前一陣子還曾關店好幾天不見人影,根本不在乎有沒有客人上門的樣子。
不像她,忙得要死要活,賺的錢也只能勉強維持付貸款和所有開銷而已。
好吧,她的確是嫉妒隔壁那有錢的家伙,但是幾天下來——
清早,她辛辛苦苦從床上爬起來出門買菜,他雖然也是起床出門,卻是去單車道晨跑。
上午,她窩在廚房為了客人在大熱天熬煮海鮮濃湯時,他則在店前面的小花圃蒔花弄草。
中午,她在店里奔波忙碌,他在二樓上網打計算機。
下午,她在廚房忙著烤甜點、煮咖啡時,他在樓下店外的門廊上納涼睡午覺。
晚上,她繼續端菜穿梭客人之間,他閑閑從她店門外晃過去,手里還拎著四盒便當,有時她還會看見他在門廊上喝啤酒看星星。
半夜,她累得腰酸背痛,努力在桌前平衡收支時,他卻還有力氣彈出好听又動人的琴音。
真的是、真的是——氣死人啦!
好吧,也許他不是每天都那麼過的,畢竟她只不小心瞄過一次他拉開了窗簾坐在屋里打計算機,也只看過他從她店門前拎著便當晃過三次,那鋼琴聲也不是天天都能听到,但是她卻天天都看到他出門去跑步啊!
可惡的有錢人!
她知道自己實在很小心眼,干嘛沒事去偷窺人家,卻依然忍不住一有機會就往隔壁瞧,越看她就越羨慕和嫉妒。
那種優閑又輕松的生活,她也想過啊,唉。
黑夜里,鋼琴聲又飄忽傳來,這次他彈的卻不是古典樂,而是輕松優閑的藍調。
听著清脆動人的琴音,她又嘆了一口氣。
可惡,她真想把他的鋼琴聲錄下來,拿到店里播放,那樣的話,她店里的生意一定會變得更好。
她撐著下巴望著窗外,干笑了兩聲。
雖然她是真的很想這樣做啦,卻怕被隔壁的光頭發現,瞧他滿身肌肉、一臉凶惡,要是惹毛他,光是一拳,她就可以被打飛到前面的太平洋去了。
炳哈……
而且她這里听起來好小聲,就算她偷錄也錄不到什麼聲音吧?
再說,說不定根本不是那光頭彈的,雖然大家都說他是單身,但誰知道屋子里有沒有其他女人啊?
像是體弱多病的女朋友或姊妹?
她好奇的掀開窗簾一角,偷看隔壁,誰知道卻看見隔壁窗戶的百葉窗也被人拉開一些,露出一對好奇的藍眼楮,正好對上了她的視線。
「哇啊!」
桃花嚇了一大跳,連忙松手退了一步。
是那光頭嗎?
不對啊!雖然她只看到一對藍眼楮,但那中間鼻梁的皮膚看起來較白,沒他那麼黑啊,而且鋼琴聲依然回蕩在夜空中,他仍在彈琴,不是嗎?
哀著胸口狂跳的心髒,她要自己冷靜下來,鼓起勇氣走上前,然後一把拉開了窗簾——
沒有。
那正對著她的窗戶是緊閉著的,百葉窗整齊垂掛著,當然也沒什麼藍眼楮在那邊瞪著她看。
看錯了嗎?
不對,她方才明明就有看到,兩棟房子中間只隔了短短幾公尺,而且她視力好得很,最後一次測試時兩只眼楮都還有二點零耶!
那屋子里還有其他人嗎?怎麼她平常都沒看到?
是……那個嗎?
不會吧?運氣沒那麼好吧?
當然,她也不是總有時間偷窺人家啦,哈哈。
吧笑兩聲,她要自己別怕,跟著忽然想起之前那病弱女人的假設。
不會真被她胡猜中了吧?
何桃花,拜托妳別又來了,想想妳三十年來因為愛亂想所出的糗吧!
無力的翻了個白眼,她重新拉起窗簾,關掉台燈,決定洗澡去。
可洗澡洗到一半,她還是忍不住胡想起來,如果說那雙眼楮像女人的,不如說更像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