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爹地——」
午後,猛然听到奈特的叫喊,在烤肉架旁收拾東西的女圭女圭和仍在釣魚的亞歷士立刻回頭,只見奈特趴在木頭搭架的老舊小碼頭上,滿臉驚慌,提爾和另一個孩子卻不見了,跟著晃動的水面突然冒出兩顆腦袋和小手。
「救……救命啊——」提爾奮力的喊了一聲,在水中浮啊沉沉的。
兩人一驚,雙雙跳起來沖過去。
他比她快,一到碼頭就縱身跳了下去,但兩個孩子在他們跑到一半時,就已往下沉了,他潛到水中,好一會兒沒浮上來。
女圭女圭一陣心驚,奈特臉色蒼白的緊抓著她的手,她正準備也要下水找人時,水面終于有了動靜,他一手拉著一個孩子,游到了岸邊,帶著他們兩個上岸。
另一個男孩的家人在這時才後知後覺的跑來,母親抱著不斷嗆咳的孩子又是哭又是罵,父親則頻頻向亞歷士道謝。
提爾咳出了一堆水,渾身濕漉漉地直發抖,嚇得忘了要哭。
女圭女圭跑上車,拿來毛巾,一條給了亞歷士,一條拿來包住提爾。
不知道是放松下來了,還是因為安心了,提爾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乖,別怕,沒事了……」女圭女圭抱住提爾,將他攬在懷中安慰。「沒事了,別怕、別怕……」
提爾一哭,奈特也跟著哭了起來。
亞歷士見狀一把抱起提爾,女圭女圭牽著奈特,一塊回到車上。他先替提爾洗澡,她則在房里安慰奈特,不一會兒提爾洗好了澡,雙眼紅腫的走進來,換奈特去洗。
女圭女圭替提爾穿上衣服。
她本想開口問提爾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見他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就打消了念頭。
等她替他吹干頭發後,他已經接近昏睡狀態了。
想他受了驚嚇,休息一下也好,就幫他在床上躺好、蓋好被子,這時奈特也洗好了。
「爹地呢?」沒見到亞歷士,她奇怪的問。
「在洗澡。」奈特乖巧的說。
「喔。」她也替奈特穿上衣服、吹干頭發,然後讓這也快睡著的孩子上床。
「女圭女圭……」奈特小小聲的叫她。
「嗯?」
「我們不是故意的……」他大眼里閃爍著憂慮,怯怯開口。
「我知道。」見他小臉上浮現不安的神情,她模模他的頭,安撫他。
「爹地……是不是在生氣?」
「我想……」她斟酌著字句,小聲說︰「他只是很擔心。」
「真的嗎?」
「嗯。」她微微一笑,在他額頭印上一吻。「乖,好好睡,別想太多。」
替奈特蓋上被子,她走出房間,看見浴室門是開著的,里面沒人,前面的小客廳和駕駛座上也沒人,她開了車門,探頭出去看,果然看見那男人坐在他先前釣魚的地方。
一陣忙亂之後,已近黃昏,橘紅的夕陽將山光水色染成一片橘紅,有如深秋一般。
他動也不動的坐在那兒,像在垂釣的孤獨老人。
知道他雖然看起來還很鎮定,但兒子差點淹死,顯然還是讓他受到驚嚇。她沒去打擾他,逕自將烤肉用具收拾好,再把他們換下來的衣服拿到附近的自助洗衣店洗好烘干。
等她將衣服拿回來時,卻見到他仍坐在那兒。
天色已晚,夕陽早就隱沒,只有附近露營車的燈光隱隱透出。
他沒拿燈過去,就這樣一個人待在黑暗湖畔,若不是他手中的香煙還有著一點火紅,她也不會注意到那邊有人。
「你曾經把魚釣上來過嗎?」
沒听到她走過來的聲音,乍听到她開口,亞歷士愣了一下,轉過頭來,見她逕自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見他發愣,她把裝了半桶水的水桶拿過來查看。「哈,我就知道是空的。」
他一扯嘴角,回道︰「我沒有在釣魚。」
「那你在做什麼?」
「在想你說的話。」
「嗯?」她呆了一下,「什麼話?」
「我是不是應該再婚。」
「喔,那個啊。」恍然大悟的同時,女圭女圭也有些驚訝,不由得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嘴角一彎,雙手抱著膝頭,側著腦袋,綻出一抹微笑,「嘿,你這個人還滿有趣的。」
「怎麼說?」他熄掉了煙,看了她一眼。
「忠言逆耳啊,很少老板會把我說的話听進耳里,就算他們明知道我說的話是對的。」她一扯嘴角,自嘲的說︰「可我老愛管閑事,又愛說話,看不順眼就忍不住要念,念久了,通常下場就是卡——」她伸出食指,朝脖子上一劃。
她的表情引人發笑,他噙著笑看她,「所以你常被開除嗎?」
「對啊。」女圭女圭沒好氣的說︰「連最近這次,已經是第十三次了。不過這次最讓人火大,想開除我就說一聲嘛,那王八老板找不到開除我的理由,竟然把生意沒談成的事贓到我遲到頭上,說我耍大牌,不想做就不要做,不拉不拉之類的。我會遲到,是因為我出車禍被人撞耶!我話還沒說一句,他就說把我開除了。我氣到錯失破口大罵的機會,直接收拾東西就走人了。」
他不知該說什麼,所以保持沉默。
女圭女圭干笑兩聲,無力的道︰「更慘的是,等我回到租來的公寓,遠遠的就看到它失火了。」
「失火?」他驚訝的重復。
「對,沒錯,就是失火,火光沖天、熊熊烈焰,卯起來給他燒。」她正色的點頭說著,「不是開玩笑的。」
「不會吧?」這女人也未免太衰了吧?
「更慘的還在後面。」她伸手搭著他的肩頭,一臉無奈,「我前男友和我雖然分手了,但我們還是好朋友,他剛好那時要結婚,就寄了喜帖過來,我鄰居好心將信轉回我老家,好死不死的被我老媽接到了,于是她就開始發揮三寸不爛之舌,卯起來碎碎念,所以我今天才會在這里,了解?」
听到這里,亞歷士忍不住炳哈大笑。
見他笑了,她微微一笑,這男人笑起來真是好看。
一片葉子落在他耳旁發上,她下意識抬手替他拿掉。
他微微僵了一下,笑聲逸去。
「葉子。」她秀那片葉子給他看,挑眉說︰「別緊張,我要是想嫁人,就不會落跑到美國來了。你知道嗎?你問題真的滿嚴重的。說真的,你是有婚姻恐懼癥還是對前妻無法忘懷?」
他尷尬的不知該說些什麼。
「啊,我問得太直接了嗎?抱歉。」發現自己說錯話,她暗暗罵了自己一聲笨蛋,有些小慌亂的干笑著開口補救,「呃……那個,我這毛病一直改不過來,你當沒听到好了。這大概是我到現在都還沒嫁出去的主因之一吧?哈哈。我主要只是想告訴你,下午提爾會落水並不是你的錯,意外總是會發生的,我會說那些再婚的事,並不是責怪你無法照顧孩子,雖然我覺得孩子們有雙親會比較好,但這種事除了當事人之外,旁人是無法斷定究竟如何才是真正的好……」
他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天啊,她在搞什麼啊?她講話開始語無倫次了嗎?
女圭女圭慌亂的笑著,因為慌亂而更加喋喋不休,「我是說你可以試著和你父親建議的人選約會,用不著那麼抗拒,當然你也可以繼續維持單身,你將他們教得很好,所以這樣下去也沒有什麼不好,我只是、我是想……不管旁人怎麼說,只有你和男孩們的感覺是最重要的……」
話還沒說完,她就已經想把自己就地掩埋,更遑論這男人還一臉怪異的瞪著她了。
黑夜中的沉寂,讓她無形的尷尬迅速地堆疊著。
「呃……」窘迫的紅暈浮上臉頰,她干笑著匆忙的站了起來。「抱歉,我只是在胡說八道,你當我沒說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