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九點多,人潮散去的差不多了,她才有辦法喘一口氣。
「你還好吧?」他收了另一群離開客人桌上的杯盤回來。
「嗯?」白雲洗著水槽里的杯子,奇怪的看他一眼。
「你臉色不太好。」
「只是有點熱。」她扯出一記笑,「可能剛剛人太多了。」
雖然有點懷疑,他還是接受了她的解釋,回身繼續做事,但過沒兩分鐘,她正要將擦乾的玻璃杯放回架子上去時,突然眼前一黑,往後倒去,差點撞到後面的櫥櫃。
「白雲?」他嚇了一跳,緊急抓住了她。
「沒……我沒事……只是太熱而已……」她自己也嚇了一跳,想站直身體卻只覺得渾身發軟。「冷氣是不是壞了?」
冷氣壞了?
他一怔,見她情況不大對,忙伸手探向她的額頭,一模之下,差點冒出一句髒話。
平常看她挺聰明的,怎麼這會兒變那麼遲鈍?
他抓了她的車鑰匙,一把將她攔腰抱起,有些惱火自己怎麼沒早點注意。
「喂,你干什麼?」白雲一愣,見他抱著自己繞出吧台,拉著他的衣襟道︰「放我下來!你帶我去哪里?」
「看病。」他壓抑著沒來由的怒氣,往門口走去。
「看病?」
瞧她一臉茫然,他終於忍不住罵了一句︰「笨蛋,你發燒了。」
「發燒?」不是冷氣壞掉了嗎?她眨了眨眼,一下子還反應不過來,倒是瞄到了店里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們的客人,不覺又拍著他厚實的肩膀,要他停下。「不行,店里還有客……」
他停下腳步,瞪著她看的眼有些凶惡,她看見他眼角在抽搐,害她不自覺地停止抗議,然後他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凶狠笑容,看著那些客人非常有禮貌的道︰「抱歉,不
好意思,本店今天提早打烊。」
他話還沒說完,店里剩下的那三四位客人就紛紛自動靠過來結帳。
「不用了,算我請客。」他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臉。
客人們樂得高興,一下子就走得不見人影。
「喂,你——」
白雲出言抗議,卻被他堵了一句︰「你扣我薪水好了。」
他一臉毫不在乎的邊說邊抱著她出門,將她放到金龜車上後,沒讓她有機會說話,就回店里去拿她的皮包,然後拉下鐵門,上車載她去醫院。
踐銳踐
她不知道該有什麼感覺。
生氣?尷尬?羞窘?
瞥了眼塞進這小車里顯得更加龐大的男人,她還是不知道自己該要怎樣反應才算正常。
很少被人這樣強制去做什麼事情,在腦子依舊還有些茫然之下,她就這樣被他帶去醫院看病打針之後,又被他塞進車里載回家。
也許她應該反抗一下,像是說她沒事可以自己開車回家之類的……
不過在早先她剛說完沒事就昏倒的前例之下,他大概不會相信,加上她腦袋還有些昏沉——雖然她有點懷疑昏沉是那一針制造的效果,而不是她發燒——所以她就繼續保持沉默。
她真的發燒了嗎?
將額頭靠在車窗上,她想……既然護士這麼說、醫生這麼說,而且冰涼的車窗感覺起來還挺舒服的……所以,大概是吧……
下雨了,雨水打在車窗上。
罷剛在醫院的洗手間拿下了隱形眼鏡,現在看什麼都不太清楚,她呼出的熱氣在車窗上形成白色的影子,外頭更是變成蒙蒙一片。
收音機里播放著一首抒情的流行歌曲,她有听過,卻想不起來是誰唱的。
誰呢?
眼皮漸漸有些沉重,雨聲浙瀝和音樂交雜著,街上霓虹閃爍,櫥窗里穿著新一季春裝的假人似乎跳起舞來。
她因為那景象彎起嘴角,意識逐漸模糊,她卻知道那是假的。
在作夢嗎?
大概吧?
踐撓銳
「白雲,到了。」
停好車,他回身叫她,卻發現她頭靠在車窗上睡著了。
「白雲?」他試著再叫一次。
「嗯?」她只微微應了一聲,雙眼睜都沒睜。
「你家到了。」他說。
「嗯。」她又應了一聲,不過還是沒有清醒的意思。
他好笑的看著她,再看看那棟大廈,輕嘆了口氣,認命的將該帶的東西收一收,確認了她的地址後,下車走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及時扶住差點睡得掉下車的女人,小心翼翼的抱起她,用腳把車門關上,按了兩下遙控器。
車子嗶嗶響了兩聲,然後恢復安靜。
夜空仍飄著細雨,白雲依然沒醒,他抱著她快步走進大廈,管理員替他開了門,好奇的站在門口問︰「白小姐怎麼了?」
「沒什麼,有點發燒,打了針睡著了。」
「喔。」管理員跟著他走到電梯口,好心的替他按了電梯。「最近天氣不太穩定,好多人感冒。」
他微微一笑,「是啊。」
電梯門開了,他抱著她走進去,管理員又好心的替他們按了樓層。
「謝謝。」他道了聲謝。
「別客氣。」管理員笑了笑,電梯門關上時,他才想到該叫這位訪客留下資料登記。
算了,他看大概是白小姐的男朋友。
看了下表,管理員模模頭,打了個呵欠,走回位子去。
唉,長夜漫漫啊……
踐韃踐
手中抱著一個女人,還要拿著鑰匙開門,實在是有點小困難,幸好她不算太重,他試了三次便打開了門。
電燈開關在他所想的地方,燈一亮,卻讓他愣了一下。
她家是樓中樓,客廳挑高四米二,這沒什麼好奇怪的,讓他愣住的是整面從天花板做到地上的書櫃,而且那書櫃還是雙層的。
正當他懷疑她怎麼有辦法拿得到上面的書時,他看到角落那一般只有在圖書館才會出現的高腳附滑輪的梯椅。
書櫃里一半以上是她愛看的那種小說,看來她不只愛看,還收集。
這世上還真的什麼人都有。
他笑著搖搖頭,抱著她穿過客廳,在樓梯和通往另外兩個房間的叉路停了下來,他看看樺木做的樓梯,又看看那兩個房間,決定她應該是睡那上面。
他抱著她往上走,果然那上頭鋪著一床看起來很舒服的床被。
這上面的景致不錯,木頭地板從室內延伸到落地窗外將近四坪大的天台外,天台上還放了一張沙灘椅。
將她放到那床被,他下樓到浴室拿了一條乾毛巾,再回到樓上將她淋到雨水的小臉和長發擦乾。
他替她解下綁馬尾的發圈時,她張開了眼,模糊的喃喃道︰「謝謝……」
他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又昏睡過去。
瞧她這樣,他懷疑她能依照醫生的吩咐,每四個小時爬起來吃一次藥︰也許他該翻看她的電話簿,打電話找她的朋友來照顧她才是。
盤腿坐在木頭地板上,他看著小臉因發燒而泛紅的女人,忍不住伸手撥開她的劉海,輕觸她發燙的額頭。
這個笨女人。
好氣又好笑的嘆了口氣,他看過很多為了工作把自己累垮的人,卻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連自己感冒發燒燒到了快四十度還沒發現的家伙。
忽然間,他知道他不可能放心把她交給別人,然後自己跑去睡覺︰既然他回去也會睡不著,乾脆還是他來顧算了。
替她拉上了被子,他起身擦乾自己淋濕的頭發,走下樓到廚房倒了杯水。
罷才進門時沒注意,現在喝水時,他才發現她家有點大。
三房兩廳的樓中樓,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一個人住的。
有男朋友嗎?
他微微皺起了眉,心底咕噥著。
應該不是,他在她店里工作一個多月了,也沒見到哪個男人看起來像是和她有親密關系的。
不過就算她有男朋友也不關他的事吧?
乾笑兩聲,壓下心頭那怪怪的不是滋味,他從她的包包里翻出了藥袋,倒了一杯溫開水走回樓上,想叫她起來吃藥時,才想起來她今天似乎沒吃什麼東西,便又走回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