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車子的聲音,呂媽從廚房探出頭來。
「你這小兔崽子,我就不信你不去。」見兒子不見蹤影,她賊笑著,邊說邊拿起行動電話,打電話通知老友道︰「喂,浩霆過去啦,你們看等辦啊!」
他是來找小伍的。
當他在車上時,呂浩霆這樣告訴自己;當他下了車時,他還是這樣告訴自己;當地進到飯店頂樓餐廳時,他依然是這樣告訴自己。
他只是來找小伍的!
可是這句話在他見到坐在靠窗那一對時,立刻煙消雲散。
儂儂綰起了發,露出她白皙的頸項,她低垂著臻首,守著一襲女敕黃的衣裙,神情看上去有些不自然,但在燭光的襯托下看起來美得不可思議。
鐘媽呃?他疑惑的搜尋四周,不解為何儂儂竟一個人和那男的坐在一起。
「呂先生,您要坐老位子嗎?」餐經理見到老板好友,忙趨上前招呼。
呂浩霆眉一皺,這家飯店的人員的是訓練過頭了,看樣子沒多久小伍就會知道他人在這里了,他本想囑咐他別去通知小伍,沒想到才要開口,遠遠就見小伍已經來了。
見呂總神色不對,餐廳經理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還在惶恐,突然肩膀讓人給拍了一下,他一回首便見到伍總,這才松了口氣。
「你去忙你的吧。」伍子清對經理揮揮手,轉身搭著好友的肩道︰「今天這麼閑啊?來吃飯?」
呂浩霆轉向餐廳角落視線最好的老位子坐下,「你沒別的事可做了嗎?」
伍子清跟在他身後,自動自發的在他對面坐下,「是啊,我們飯店的員工太能干了,你這位貴客大駕光臨,我這個當老板的只好來負責交際應酬啦。」
小伍彈了下手指,服務生見老板坐了下來,忙上前點餐。
「拿瓶威士忌來。」他吩咐著,一回頭便瞧見呂浩霆一只眼老盯著同一個地方,而且冷著一張臉,好像有人欠他幾百萬一樣,小伍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那女的不錯吧?」小伍跟著他一起看著那一桌,自作聰明的說︰「前兩天干媽和鐘阿姨說要帶個女的來相親,我一听還以為她長得很抱歉,沒想到看起來好可愛,听說她二十八歲了,不過不像呢,搞不好還是處女說!」
呂浩霆越听心情越不好,不過他臉上還是面無表情,只裝作無意的問︰「鐘媽呢?怎不見她?」
「說是要給這一對好好認識對方、熟悉一下,老人家不在場他們比較不會不好意思,所以帶著男方親戚到樓下去吃日本料理了。」小伍說著伸手支著自己的下巴,看著儂儂,不覺怨嘆的道︰「唉,早知道她條件這麼好,我就要干媽先介紹給我了,真是便宜了那個從矽谷回來的ABC。」
聞言,呂浩霆狠狠的瞪了小伍一眼,不發一語的。
「你瞪我干嘛,」少根筋的伍于清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還愣楞的問。
呂浩霆懶惰說話,只是視線又越過小伍,一個勁兌的瞪著遠處的儂儂,只瞧男方這時不知說了什麼,儂儂微楞了一下抬起頭來,對方又說了一句話,儂儂突然紅了臉,羞澀的露出微笑。
她這一笑,唇角才漾開,呂浩霆就覺得胸口像被人重重的槌了一記拳頭。
她不是喜歡他嗎?她不是總看著他嗎?為什麼要對另一個男人笑?又為什麼要來相親?
突然間,他只覺得憤怒,覺得被人搶走了原本屬于他的東西。
「喂,大哥啊,你還好吧?」見他神情不對,下眼瞼還不自覺的抽搐起來,看起來一副忍痛的模樣,伍子清收起玩笑的心情,關心的問。
「沒事。」呂浩霆從齒縫中迸出這兩個字。
服務生送上酒來,伍子清揮走服務生,自個兒開瓶倒酒,一邊滿臉疑惑的看著他道︰「真的沒事呀?要不舒服的話,讓飯店的醫護人員看看吧!」
「沒事。」呂浩霆忍住想沖過去搞破壞的沖動,冷著臉,看著開始漸露笑容的儂儂。
「好好,你說沒事就沒事,對了,最近啊……」
小伍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在耳邊出現,他沒仔細听,眼里全是儂儂的一顰一笑,她感到驚訝的挑眉、她听到笑話時的笑容、她漸漸放松的身子,然後她開始和對方說話,手里開始出現那些慣用的手勢,和她專心听人說話時不自覺撫模耳垂的小動作。
她慢慢地越來越自然,不再拘束,她拿起桌上紅酒一邊輕啐了一口,听著男方說話,一邊應聲,兩眼還是專注地看著對方,就像是平常她專心听他說話的可愛模樣。
他的胸口又是一陣不舒服。
他是如此的注意她,他知道她這些小動作,他曉得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曾經,她是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曾經,在她下意識的動作時,他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而現在,他隔著一段距離看她,一切熟悉的動作和微笑,只變得更加清楚,這些都讓他胸中涌起一陣怨怒,因為知道她對面那男人也會察覺到他當初所感覺到的一切。
他知道接下來她會開始提問題,她向來不是那種不懂裝懂的女人,她也不會裝傻,她總是專心的听人說話,然後問問題,她看新聞。她懂時事,她甚至能和人討論財經消息,又不會在說話時咄咄逼人,她知道何時該適可而止。
她一向是個很好的聊天伙伴。
他看出那個男人對她的欣賞,他不自覺地握緊了小伍遞給他的酒杯,直到指相關節漸漸泛白。
不一會兒,服務生替儂儂他倆端菜上桌。
他們吃螃蟹,那男人替儂儂剝殼,他原本甚至想直接送到儂儂嘴邊。
呂浩霆眼前一片火紅,若不是儂儂尷尬地拒絕,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冷著臉啐了一口威士忌,他直到這時才注意到那男人的長相,那家伙一臉落落大方的笑了笑,很紳士的只將蟹肉放回儂儂的餐盤上。
成熟。自信。帥氣,三十歲左右,已擺月兌了年輕男人的稚氣和虛浮,這個家伙知道自己的條件,也知道自己的魅力,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這家伙要的是成家立業、結婚生子,這家伙要的是儂儂!
他臉一白。呼吸一窒,因為在瞬間也想到儂儂所要的,她曾看著他,一臉為定地告訴他——
我想交老公,不想交男朋友。
懊死、該死、該死、該死!
突然間,他知道他為什麼會在听到她來相親時會這麼緊張,因為他知道她是認真的,她從來不打算浪費時間在交朋友身上,她一開始就是想結婚,她要交的是老公,從來不是男友,所以她才會在知道他沒望之後,便來相親;即使她喜歡的是他,或者該說,她曾經喜歡過他?
後面這個想法,讓他的喉頭莫名苦澀,而心,卻更慌。
這一刻,他忽然清楚了解原本還只是模模糊糊的事實——眼前那兩個人真的有可能步人禮堂,他們要的是結婚生子,他們要的是相同的東西!
可他不是!
他一開始就把自己封級了,沒有資格,因為他不想結婚,他只想維持現在這樣單身的方式就好,而他在三天前告訴了她,讓她認清了現實。也把他給封殺出局!
望著眼前那桌有說有笑的男女,他的胃開始絞痛起來……
半個小時過去,服務生收走他們桌上的餐盤。
呂浩霆仍不發一語的坐在這里看著他們,而小伍也仍然在自說自話,事實上他早習慣他在講話時,他這位好兄弟總是神游太虛了。
他到底在這里做什麼呢?
呂浩霆腦袋里一片混飩的想著,他該走了,一切都清楚了不是嗎?他要的和眼前那兩個人不同,他要的是單身一個人,他們要的則是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