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若露出苦笑,「我沒事。」
「什麼沒事!沒事怎會突然說話沒頭沒腦的?」巧兒一蹩眉,硬將水若手中還沒沾唇的桂圓姜茶拿開,抓著她就往樓下走,還直道︰「走走走,咱們到外頭呼吸點新鮮空氣。你一定是整天待在若然樓里,所以腦子也開始茫然起來、咱們到外頭去晃晃,你就會好些了。」
「什麼……」水若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她拉到了樓下,不一會兒便出了樓,來到外頭庭園石板路上。
「嗯,去找誰呢?」巧兒站在路四左看看、右瞧瞧,突然一彈指道︰「有了,咱們去找小小姐玩去她一定正無聊著呢。」
說完,她又拉著水若往前走。水若無力和她爭,只得隨她。再者,去看看無霜也不錯,這小妹生來就沒了娘,自小就黏她,她這次出事,听說無霜哭了好幾天,她剛回來的那天,無霜還硬要留在若然樓和她睡,後來還是二妹怕小妹半夜吵她,才將小妹硬抱回自個兒房里去,讓她好好了休息了一晚上。
「小小姐,小小姐,看我帶誰來看你啦!」巧兒一進無霜居便大聲嚷嚷著,拉著水若從前院晃到了房里,又晃到了後院、才看見水無霜。
水若在見到小妹時,卻差點驚叫出聲,只因她正站在樹枝上,開心的拍著手,大叫道︰「好啊好啊!再來一次!」
說完,她竟突然從大樹上跳了下來——
「小小姐!」
「無霜!」
巧兒和水若同時發出驚叫,卻見她安然被一位大塊頭接住了。
他回過頭來,見是水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水無霜這時也見到來人,開心地在大塊頭的懷里對她倆招手,「水若姐姐,巧兒!」
大塊頭抱著水無霜走了過來,在她們前面將她放下。
「你嚇死我了!」水若一把抱住嘻笑的水無霜,被她方才的行為嚇出一身冷汗。
「水若姐姐不怕不怕,很好玩呢。」水無霜拍拍她的背,笑咪咪的說︰「不然你讓莫哥哥陪你玩。他很厲害喔,一定會接住你的。」
水若臉一紅,不由得看了眼前的人一眼,卻見他偷偷對她眨了眨右眼,她的臉一下子變得更紅了。她只得轉過身將水無霜交給巧兒,要巧兒帶她去換下沾了泥灰的在裙。
等她們進了屋,她才深吸口氣回頭問他︰「你怎麼在這里?丁嫂呢?」
戰不群低首看著她粉紅的水頰,笑了笑說︰「老丁今早不小心跌了一跤。便要我來找丁嫂過去看看,丁嫂找不到人陪小小姐玩,我就自告奮勇羅。」
「你怎麼可以和她玩這麼危險的游戲?」她語帶責備。
「很好玩啊。」他一臉無辜,「我老爹從小都這樣和咱們玩的。」
見他那無辜樣,她實在罵不下去,只輕斥道;「胡扯。」
「真的,從桅桿上跳下來。」他笑著說明。「很安全的!你要不要試試?我保證一定會接住你。」
本已漸消退的紅暈迅速又爬回臉上,水若滿臉通紅的回道︰「才……才不要。」
戰不群見狀,差點忍不住伸手輕撫她的粉頰。唉,雖然被她拒絕,但他還是喜歡這個溫柔的水家大小姐。
可她是這麼的柔美、這麼的秀麗、這麼的溫柔,而他不過是個粗手粗腳的江湖莽夫。他皮膚黑粗得像塊發。她卻白滑似雪;他說話大聲粗魯,她卻總是輕言細語。
他們之間的差別有若雲泥,她是天上的雲,他則是地上的泥,只能在地上痴痴望著天上浮雲,希望有天她能再化成雨,下凡來與他相遇。
戰不群走到牆邊將擱著的竹掃帚抬起,望著手中的竹掃帚,他不禁露出自嘲的笑容——大小姐和長工嗎?
別傻了。
可他才一回首見到水若,一顆心又蠢蠢欲動起來。
本來他是已經打算死心了,要她跟著他,不就像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嗎?
堂堂男子漢,被拒絕就被拒絕了,他應該一笑置之,將其拋諸腦後,專心幫她追查真凶才是;可這兩天他腦子里除了正事之外,卻老是盤旋著她的那句「我不行」。
他實在很想問她拒絕他的原因,但第一個他拉不下這個臉,第二是不想逼迫她,不想讓她覺得他幫她是有條件的。
戰不群在心里又嘆了口氣,天知道他何時變得如此有良心了?但他對誰都有辦法凶、有辦法用強,獨獨就是對她不行。
望著水若低垂的眼瞼,他好不容易才忍住踫她的沖動,問道;「你見到你爹了嗎?」
「沒有,他出去追你了。」水若輕輕搖了搖頭。
「你呢?你那里查得如何?」
「有點眉目了。」他頓了一下,不確定是否要將所懷疑的事情說出來。
水苦見狀,知道他是怕她會不信,便嘆了口氣道︰「你說吧。」
「昨天我在前院掃地時,听見有兩位大爺在聊天,恰巧听見他們在吹噓那天追殺我的情形。」
「掃地?」她微微睜大了眼,這時才發現他手里的竹掃帚。他這麼大個兒,那掃帚頓時小得看起來像是玩具。
「是呀,掃地。」他對她眨眨眼,似乎是覺得這情況很有趣,還嘿笑著補充了句,「二小姐賜小的專職掃地。總之,那兩位爺提到了那天的情形,剛巧說到了兩派人馬爭論是否該連夜追殺凶徒、救回大小姐。其中主追殺最大的便有三個,一是二師兄賀長青,一是周叔,一是王叔。」
他頓了一頓,不再玩笑,嚴正的道︰「我查過了,賀長青向來好斗,但為人單純,不太可能想些太復雜的東西。加之他雖是許兄師弟,但我看他的功力比許兄還要差上一截,就算驟然出手,也應無法將許兄打成重傷。周叔則是水家總管事,從先祖時代便一直服侍水家,再者許兄實是他的義子,他也有理由力主追殺。」
他說到這里停了下來,只定定看著水若。
水若臉色有點白,果吸了口氣才抬首看他,語氣不穩的道︰「你的意思是說,最可疑的……便是王叔?」
「他是八年前進船廠的,在這之前據他對別人所說是待在泉州,但是真是假卻沒人知道。听人說,他現在是船廠的管事。」
「他說他之前是在泉州陳家船廠。」水若的聲音細如蚊境。
「去查過嗎?」
她虛弱的搖搖頭,「沒,泉州太遠了……」
「我已經傳消息出去讓人去查了。現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一切都還不一定,也許是我誤會了。」
戰不群試著安慰她,但卻知道這可能性很小,船廠的帳是那家伙管的,顯然最有機會搞鬼的就是他。許子棋大概便是發現了這點,想叫他把帳本拿來看。沒想到反讓這人先動了手。
水若臉上幾乎沒有血色,教他看了有些不忍。
「你還好吧?」
「我沒事,只是有點……」水若輕輕搖了搖頭沒再說下去,眼中卻透著感傷與不解。王叔一直是廠里她最信任的人哪……
見她脆弱迷們、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終于忍不住伸手將她攬進懷中,「別想太多了。」
貪圖他的溫柔,水若沒加以抗拒,只是在他懷中合上了眼,幽幽的問了一句,「為什麼人們總是想要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呢?」
戰不群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只能更加擁緊了她,胸中滿是苦澀。
「小姐!」
巧兒的聲音從前頭傳來,水若身于微微一顫,舍不得地睜開眼,然後離開了他的懷抱,他卻突然抓住了她的左臂,眼中潛藏不會深情。
她眉宇間有著淡淡愁緒,水漾黑眸望著他,像是在期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