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你說,今天是民國幾年幾月幾日?」她勉強笑問,心里的不安高張到了極點。
黃柔說出答案,證實了林菱的不安。
她呆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你確定?」
黃柔點點頭,抬起手腕給她看,「這是小扮哥給我的電子表,你看。」
林菱抓著她的手腕,一看之下,差點昏過去。
老天,她不只死了,還掉回十年前?
還是她根本沒死,只是掉回十年前?
不對、不對,那她這種身體狀況叫什麼?
林菱滿腦子一片混亂,還沒理出個頭緒,黃柔卻又突然抓緊了她的手,指著圍牆上的銀光奇怪的問道︰「小菱姊姊,那個是什麼呀?」
林菱順著她指的方向望過去,只看見一閃一閃的銀光,看起來像是鏡片的反光。奇怪,她不記得歐陽家在那里有裝攝影機啊?
她眯著眼仔細一瞧,等她瞧清那東西,而且發現它所瞄準的位置時,瞬間變了臉,突然跳起來轉身往回跑。
不要、不要!拜托不要──
林菱用盡全身力氣往回跑,這一星期發生的事在她腦海中快速播放,她看見他,好多好多的他……好多好多的他……
就在這一剎那,她終于明白,她為什麼會來到這里,為什麼會遇到他──
一步、兩步、三步,她滿心驚慌害怕,怕會趕不及。她用盡所有力氣,恨不得能插翅飛到他身邊,只求能換取他存活下來。
她似乎花了一輩子的時間才看到他的身影,她似乎花了一輩子的時間才來到他身後,她似乎花了一輩子才听到自己驚慌的叫喊。
「歐陽──」
槍聲響起的同時,她看見他轉過身來,銀彈輕而易舉地穿過她已漸成實體的身軀,打入他的左胸,她因沖擊力而往前撲倒,被他接個正著。
好痛,好痛啊──
林菱眼眶涌出淚水,雖然胸口疼痛不已,卻仍伸手想捂住他左胸上泉涌而出的鮮血,只覺得自己是個笨蛋,竟然忘了她根本……根本擋不住什麼……
「對不起……」她咳出一口鮮血,自責的對他說︰「我……是笨……蛋……」
「不是……你不是……」歐陽青緊緊擁著她,雖然不知道她為何也會中彈、也會流血,但卻知道她情況不對。他左胸的傷口痛得教他幾乎無法抱緊她,可他卻不肯放手,見她血色盡失,身體越來越透明,他簡直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根本無法理會自己身上的槍傷,只能驚慌的抱著她,「小菱,撐著點!」
「歐陽……你的傷口……」林菱難過得邊掉淚邊捂著他的左胸,怕他失血過多,但她卻覺得自己越來越衰弱,衰弱得無法抬起又逐漸變成透明的小手。
「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他大聲咆哮,雙掌突然泛起藍光。
「不要……」她哭著阻止他,「拜托……不要把力氣浪費在我身上……救你自己……」她氣憤得想捶打他,卻提不起力氣,只能哭著道︰「救你自己啦……」
他掌心的藍光突然擴大罩住她全身,林菱看見他的傷口因此加速流出鮮血。她已經死了,但他沒有,她不能害他跟著她一起死,不能啊……
不想他再浪費體力,她突然用盡最後的力氣,伸手攬住他的頸項,第一次主動吻他。他先是楞住,等拉開她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她全身淺淡得只剩下模糊的輪廓。
她模著他的臉,帶淚的嬌顏露出一朵甜甜的微笑,「歐陽……如果有緣……十年後見了……」
「不,不要!」他想抓住她,她卻在瞬間消失在他懷里,只留下一句淡淡的余音,在春風中繚繞──
我愛你……
第十章
一名黃衣女子拿著一份文件,腳步輕盈地走出電梯。
「黃小姐。」林秘書在看到她時,起身問候。
黃衣女子露出一個淡淡柔柔的笑容,回問︰「歐陽哥哥在嗎?」
「在。」林秘書指指總裁辦公室,好心提醒道︰「里面氣氛不是很好。」
她揚眉,「小扮哥也在?」
「對。」林秘書點點頭。
「放心,等會兒就會好了,我帶好消息來的。」黃衣女子搖搖手中文件,笑笑地邊說邊轉身走了兩步,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
林秘書可沒這麼樂觀,低頭在胸口畫了道十字,無聲的說了句,「上帝保佑你。」
這廂門一被推開,門內的歐陽青便迅速抬頭,見是黃柔,他精神一振,忙問︰「找到了?」
黃柔甜甜一笑,將手中的文件遞上去給他,「對,都在這兒。」
歐陽青立刻翻開文件詳看,黃柔同時將自己查到的資料向他報告︰「孫吉祥,就讀私立功緦高中,今年六月剛從學校畢業,目前仍住在家中。」
「她家在哪里?」他迅速瀏覽完她的資料,確定照片中的人便是那天所見的另一名女孩,忙開口問。
黃柔念出一串地址。
歐陽青站起身,對一旁始終沉默的黑影道︰「叫司機備車。」
「是。」黑漠軍微微躬身,听令行事。
※※※
車窗外景物飛逝,他視而不見。
心中懷著深深的忐忑與不安,十年,十年了,原以為尋她無望,未料一星期前她竟在街上一頭撞進他懷中。
是她啊,真的是她!那位他日思夜想的人,那位他以為相見無望的人,那位改變他一生的人,那位教他愛戀一生一世的陽光女孩……
他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才要伸手抓她,她卻再度從他懷中溜走,心急地在熙攘的人潮中追了她幾條街,最後仍讓她溜上公車跑了。
當時若沒漠軍的阻止,他沖動之下定會因為集水而破壞附近的供水系統和整條大街。漠軍說得沒錯,既然知道她坐上那班公車,又听聞她叫喚另一位女孩的全名,只要知道這些,想找她就容易了。
這些天,他派人尋找這位召喚孫吉祥的女孩,短短數天,他卻覺得像是過了一輩子,既滿懷期待,又惶恐不安,怕自己來不及找到她,怕好不容易在如此接近的情況下又錯失了她。
他雙手緊緊交握,想起十年前……
庭園中綠色的草皮上,陽光是那樣地璀璨。
他愕然地跪坐在原地,心痛得無法自己,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瞪著空無一物的雙手,久久無法動彈。
為什麼?為什麼他空有一身異能,卻無法救他這一生最在乎的人?他要這身能力究竟有何用?除了帶給他痛苦和麻煩之外,這樣子的能力有什麼用?
似乎有人想靠近他,他耳中什麼都听不到,只听見她這些天來聒噪不已的說話聲,一句一句的在他耳邊重復。
你為什麼都不笑?要笑啊,是人都會笑的……
有人在和你說話的時候,雙眼要注視著人家,這是禮貌,你懂不懂啊……
你實在很機車耶……
哪一個青?青青河邊草的青嗎……那……我叫你歐陽好不好……
哪,坐這邊,邊吃邊看電視才不會感到無聊,看,我很聰明吧……
我雖然死了,可是還是有人身自由的,人身自由、人身自由……
鳴……我好可憐,被人家欺負,你還要罵我……
誰是你肚里蛔蟲啊?哼,我是天才……
你才不是什麼綠眼怪物!不準這樣說你自己……
當然是真的,你有一雙全世界最漂亮的眼楮喔……
心好痛,像是被人拿刀活生生的刨空,他愣愣地瞪著自己染血的雙手,明明剛剛她還在他手中的啊,明明他還緊抱著她的啊,明明他的唇還感覺得到她唇上的溫暖,明明她還在對他笑的啊……為什麼?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