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想家。」說著,淚水又滑落幾滴。她發現她真的是好想家,好想那片大海,好想船上這輕輕搖晃的感覺,好想那咸咸的海風,好想島上的一切一切。
「呃?」小周搔搔頭,這才恍然大悟,干笑了幾聲,「原來如此。所以大小姐才會想回島上是吧?」
「對。」她微一點頭,卻突然想到島上的楚恨天,心頭不禁又惶惑起來……
※※※
她此番回去,是對還是錯呢?
戰青倚在船舷旁望著蔚藍大海沉思。雖然說大伙兒好像並不是真的舍棄了她,但她依然不是他們心中所想望的當家。
可教她迷惘的是,此刻的她竟對當家的位子興致不高,幾日前听到小周所說的話時,那喜極而泣的淚是為了大伙兒並未忘記她,而非是她仍有成為當家的希望。
如願回到了海上之後,她總是沒來由的想起蕭靖,好想好想他。
出海時,他們換搭早等在出海口的戰家船只,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她差點又因而落淚,大伙兒的熱情、關心和那些笨拙的問候,都教她感動不己。
但一開始回到海上的興奮,卻在她莫名想起蕭靖時,突然降溫。
他的身影總是在最沒道理的時候冒了出來,有時是在她和人說話說到一半時,有時是在她幫著大伙兒工作到一半時,有時是在她剛從床上醒來時,甚至有好幾次。她會有種錯覺以為他就在身後,但猛一回身,卻什麼人也沒有,然後她才想起,這里是茫茫大海,他不可能突然冒了出來。
可是,她還是想他,腦海中常常會浮現他溫柔的笑臉、體貼的動作,她想念他有力的臂膀、結實的胸膛、溫暖的懷抱,想念他低沉的嗓音,還有那天晚上他沙啞的低問「為什麼……」
「大小姐,你還好吧?」小周拿著一封信過來,就見戰青望著大海發愣。
「沒,我沒事。」她收起混亂的心神看向他,「有事嗎?」
「蕭爺交代等出海後,將這封信交給大小姐。」小周將信函遞給她。
信?他為,何寫信給她?什麼事不能用說的?
戰青下意識的接過信函,心中涌起一陣不安,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信封上是他親筆書寫的毛筆字,她瞪著那龍飛鳳舞的黑字,心口那股不安漸漸蔓延至胸月復。如果可能,她真的不想拆開來看。
「大小姐,你不看嗎?」小周見她不拆,一臉好奇的問。
她聞言一怔,連忙強扯出一絲笑容,「我……我到艙房里看。」她緊抓著信就往自個兒艙房里走,一進房就把門關了起來。
可進了房之後,她還是不想拆,只是坐在床塌上,環抱住膝頭,將信擺在腳趾頭前方,惶惑地盯著它看,好像它是什麼怪物一樣。
就這樣,幾個對辰過去了,她好想看他寫了些什麼,卻又不敢拆它。她幾乎想破了腦袋,還是不懂他為何要寫信給她,但心里頭卻隱隱知道,她絕對不會喜歡這封信的內容。
最後,好奇心終究戰勝了不安,她拆了信,在顫抖雙手的持握下,看究了那封信,當最後一個字落入眼中,信紙也自她手中滑落。
她一臉茫然的望著那滑落的信箋,腦子里一片空茫,直到它落在腳邊,開頭那幾個字再度映入眼中,她才漸漸有了感覺.
吾妻青兒如晤——
望著那六個字,她的瞳孔一陣收縮,先是心痛,跟著卻是更多的憤怒!
吾妻青兒如晤——
他寫這種信,竟然還在開頭叫的這麼親昵!他怎麼敢?怎麼敢?戰青緊握著拳頭,淚水涌上眼眶。他怎麼可以這樣?
就算那信上的文字再如何委婉,措辭再如何有禮,但那封信該死的、該死的就是一封休書!
他休了她!他竟然休了她!用的還是這種下三濫的方法!
被拋棄的委屈頓時布滿全身,「哇」地一聲,戰青抱著膝頭嚎啕大哭起來。
她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要休了她?哭了好一陣子,起初的氣憤過後,她現在只剩滿月復的委屈和不懈。戰青哭紅了眼,臉上盡是斑斑淚痕,不懂自己是哪里做錯了。
他不要她。
他為什麼不要她了?為什麼?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腳邊的那封信,越想越傷心,一想到他不要她了,她的淚便怎麼也止不住地拼命涌出。
無法控制地,往事一暮幕涌上心頭,從和他在四海樓相遇,一直到在幽州的最後一夜,這幾個月來生活上的點點滴摘不停浮現。她原本是想找出自己哪里錯了,卻未料腦海中全是他的細心啊護、他的溫柔體貼、他的伶惜疼寵「為什麼?」她緊抓著自己的雙臂,將臉埋在手臂上,只露出一雙哭紅了的眼,看著那張慷是奪命符的信箋,心肺又是一陣絞痛。
「為什麼……」她嗚咽的痛苦自問;未料這三個熟悉的字眼,卻像把鑰匙般解開了她心中另一個疑問。
戰青全身一震,雙眼倏地大睜,一手捂住了嘴。
可能嗎?她現在所想的事,里的可能嗎?
她听過的,她听過他以同樣悲慘的語氣問出相同的字句,在夜闌人靜時……
她先前一直不懂,不懂他問的是什麼,但忽然之間,她明白了,明白他問的究竟是什麼!這些日子的回憶一下子全沖進她腕海里,以前沒察覺到、沒看清的,她忽然在這瞬間全都明白了!
老天,她怎麼那麼傻、怎麼那麼自私、怎能那樣對他……
戰青環抱雙臂,微徽顫抖起來。天啊,她竟那樣無視于他,那樣敷衍他,龜縮在自己堅固的殼里不肯出來。
他對她那麼好,她卻將他的真情關在門外。
回想起他問那句「為什麼」時的聲音,她的心驀然疼痛起來。他問得那麼無奈、那麼不解、那麼不甘、那麼苦澀……
戰青倏地恐慌起來。天,現在還來得及嗎?那句話之中是否也包含了死心?她現在回應會不會太晚?可不可能她已傷他傷得太深,讓他死了心?所以他才要她回戰家來,才要……休了她。
不,不要!她咬著下唇,不肯讓那可能性給打敗。突地,一個稍大的浪打了過來,船顛簸了一下,她整個身子跟著一歪,忙伸出左手左腳穩定身形,腳踝上的金練因而發出聲響。
戰青瞪視著腳上那條金鏈,耳邊驀地響起他的聲音——
答應我,永遠別把它解下來……
她倏地握緊雙摹,下了決心。
她要回去!她要回去找他!直到此時她才知道,他在她心中的重量早已超過了一切,他的百般溫柔、萬千呵護,早已擄獲了她的心,更何況,這世上那麼多人,卻只有他最懂她呀!他是唯一一個會虛心向她請教船事的男人,也是唯一一個不因她是女子便看輕她能力的男人,更是唯一一個不因她是海龍戰家大小姐才娶她的男人!在他眼里,他看到的一直是戰青、是她這個人,而不是有著千萬身價的戰家大小姐!
「小周、小周!」毫無預兆地,她突然跳下了床,抹掉臉上的淚痕,轉身跑到船頭,抓著小周的衣襟大聲道︰
「快調轉船頭,改變航道!」
「啥?」小周反應不過來,一臉呆樣。
「我要回幽州去!快!」
「可是,大小姐——」
「少說廢話,叫你調頭你沒听到嗎?」她中氣十足的大喊。
「可是我們已經靠岸了。」小周有些為難的提醒她。
「啊?」戰青向兩旁一看,這才發現也們不知何時己回到島上,而她竟毫無所覺,還強逼大伙兒回轉幽州。
「呃,大小姐,你看要不要先上岸,休息一下再回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