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楓林大道上,其它學生自動地避開了她,風琴自嘲地揚了揚嘴角。
也許,不只是這張臉皮的關系,畢竟她這張臉和小妹風鈴有九成九的像,但小妹卻討人喜歡,家里總是能看到小妹的同學出入其中,至于她的朋友,倒是一個也沒有。
那小她五歲的妹妹從小好動,即使脾氣沒比她這個做姊姊的好到哪去,可風鈴總是將所有的喜怒哀樂大大方方的全呈現在臉上,不爽便是不爽,喜歡便是喜歡……而她,卻習慣了將自己的情緒隱藏起來。
但是,外表冷漠不代表她內心也是冷漠無情,看到同年紀的女孩聚在一塊兒發出歡樂的笑聲,她也會欽羨她們的無憂,也會希望自己是其中的一員。她曾試著交朋友、試著融入同齡的女孩中,但每次的嘗試,到了最後總是會引發一些可笑的爭執甚至背叛,所以她放棄了,也習慣了,既然她無法勉強自己去迎合他人,那就算了。
在經歷過幾次嘗試後,風琴明白,就算她不在人前使用能力,或者假裝沒看到那些在空中飄蕩的幽魂,她依然無法讓普通人接受她。
從小,她便知道自己不能太將情緒外放,兒時受過的教訓,更讓她明了縱使她不想,甚至不肯面對,她仍然得一輩子背負著那樣的異能;她永遠都不可能變得平凡,那天生的異能早已根深柢固地影響了她的性情。
她所能采取的,只有消極地繼續假裝沒看到、消極地認為她的性情已定,不能和樂的融入群體,因為就算是被人稱為驕傲的冰女,也比被人當作神經病或是鬼女來得好,而且,若她響應了其中一個魂魄,一定會招來更多想和她說話、甚至利用她的冤魂,然後讓那些東西越聚越多,到最後讓小學二年級那般慘烈的靈異事件重新上演。
于是,風琴就這樣形單影只的度過了小學、中學,習慣了那些打量審視的目光,習慣了他們私底下傳來傳去的八卦流言,習慣了以一張沒有表情的臉面對眾人。
沒有朋友也沒關系,總比放了感情出去,到最後卻被朋友當成妖怪,甚至被他們認為是鬼女的好。
原以為這就是她的學生生活,以為她的高中該也是這樣度過,沒想到……
「小琴兒,等等我啊!」
就是這個!
其中听到方自在那家伙調侃的聲音,風琴忍不住皺了下眉頭,腳下不停,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但她知道,周遭看向她的目光更多了。
這個討厭的家伙!
自從在開學那天遇到這個家伙後,他就莫名其妙地死纏著她,無視她冷淡的態度和厭煩的表情,他總是一副和她很熟很熟的樣子,親熱的搭著她的肩,叫她一些奇怪惡心的小名,說著一些無聊透頂、言不及意的話。
這樣一個像痞子般的人,智商竟然接近兩百,若非親眼見過他在教務處的輝煌成績資料,她是怎麼樣也不相信!
再加上前兩天第一次段考成績公布,這個痞子竟和她同時並列全學年的第一名。當她在公布欄前看到時,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莫名的躁郁,只覺得真是——-
真是沒有天理!
對,就是沒有天理!生平第一次,她對別人的考試成績在乎起來。
風琴有些忿忿不平的加快腳步,不想搭理那還在身後追趕的人,她越想就越覺得生氣。
那個痞子,那個一天到晚打混模魚、嘻皮笑臉的家伙,怎麼可能和她考出相同的成績。
不是她瞧不起他或是自視甚高,而是那家伙從來不見有正經的時候,上課打瞌睡不說,邊睡還會邊打呼流口水。整天邋邋遢遢的,袖子永遠是卷到一半,上衣鈕扣三天兩頭就會因為運動激烈而掉一次,頸上的領帶老是松垮垮的要掉不掉,滿頭的亂發,還有那一身汗水,他每次都會——
「琴琴,你怎麼不等我?」方自在漾著開心的笑臉,三步兩並地追上來一把勾住風琴的肩,「我叫你好多遍,你沒听到嗎?」
鼻端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汗臭味,她轉頭看向他搭在自己右肩上的大手,知道自己肩上的衣料不可避免地又被他的汗水浸濕;她蹙了下眉,心底隱隱不爽,右肩一低又快步向前行,避開了他親昵的動作,甩都不甩他一下。
方自在當然沒那麼容易就放棄,兩個大步又跟上,毫不在意她的冷淡態度,只一個勁兒的和她並肩走在一起,一手插在褲袋中,一手不時笑咪咪地和一旁觀看他倆的同學打招呼,同時不忘和她閑扯。「昨天晚上你有沒有看電視啊?原來我們學校很有名耶,我看了新聞才知道,咱們一班有個建築業龍頭鴻飛建設的小開,三班的班長還是市長的兒子,四班白水靈的爺爺是軍界大老白將軍,六班還有位和我同姓的影視紅星方中擎,我們班的小雷則是黑道大哥的兒子,阿育他老爸听說也是商業大老——」
「王伯好。」經過校門時,他笑著和守校門的工友打招呼。
「放學啦?」王伯拿著竹掃帚笑呵呵的問。
「是啊,拜拜。」
「拜拜,過馬路小心點。」這少年可真乖,每天見到他都會和他打招呼,這所學校有不少流氓學生,像他這樣乖巧的可是少之又少,會天天敬老尊賢向他問好的,可更是稀有動物了。
「我知道,拜。」方自在笑著揮手和王伯道再見,跟著又回頭對風琴繼續說道︰「哇,隨便數一數,咱們這一屆的風雲人物還真不少,你爺爺還真會取名字,有這些個名人子女在,想不翻雲覆雨我看都有點困難。」
其中听著他喋喋不休的聲音,風琴越听越煩,那些人的背景如何,關她什麼事?這家伙怎麼這麼八卦?她一出校門便左轉,抱著課本越走越快,想趕緊上了公車甩掉他。
誰知方自在一伸手便抓住她左上臂,硬拉著她要到對街去。
「你搞什麼?放手。」風琴被他抓著跑,手上的書險些掉了,她終于露出有些氣惱的臉色,不悅地瞪著他。
方自在半點也不在意,只霸道地硬抓著她繼續過馬路,邊看向左右來車,邊笑嘻嘻的說︰「你先別趕著坐車,對面開了家新的小吃店,那里的叉燒面很好吃喲,簡直就是世紀無敵的給它美味,我告訴你,要是沒吃過那家的叉燒面你就枉費此生了。」
這家伙說什麼鬼啊?真是受不了他!
因為在馬路上拉拉扯扯有些危險,她等到了對街才立在原地站穩了身子,不肯再走,硬是扯回自己的手,冷著臉怒瞪他道︰「方自在,放手!」
他這吹倒是挺听話的,說放手就放手,可是卻從旁拉了張圓凳一就坐了下來,回頭喊道︰「老板娘,我要兩碗叉燒面,再切十塊錢豆干、十塊錢海帶——」
他像是想到什麼,突然停了下來,轉頭又問她,「你吃不吃鹵蛋?」
鹵蛋?風琴下意識的搖頭,按著才發覺不對,她干嘛要回答他!她又沒要吃,何況這里是大街上耶?
她看著他又回頭向老板娘叫了一顆鹵蛋,這時才發現原來兩人已經到了人家面攤前了。
方自在從筷筒中拿了兩雙衛生筷,見她還站著,少根筋的道︰「別站著,坐下來啊。再等一下下,面就好了。」
坐下?在這里?
風琴看了後車來人往的大馬路,再瞄瞄腳下有些殘破的紅磚人行道,然後看看身前那張有些油膩的桌子和一旁塑料制的圓凳……
要她坐下,吃這種路邊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