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睜眼,是否代表了未完的噩夢將持續上演?那條一再抽打在她身的長鞭可會再度落下?
背光的高大黑影映入眼簾,她只意識到她還沒死,還沒解月兌。
瞬即,她用盡全身的氣力從胸肺發出驚恐的尖叫,整個人忙不迭地爬起向後退,慌亂害怕中,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雙手能自由移動,也沒發現她正在溫暖的床榻之上,她只是拚了命的踢打那想靠近她的巨大黑影,害怕的哭叫。
「走開!走開!不要不要過來!」她嚇白了臉,不斷的用受傷的手腳踢打著,本已稍稍愈合的傷口又因劇烈的動作而扯裂,鮮血直流。
赫連傲被她驚慌失措的尖叫和反應嚇了一跳,趨前想安撫她卻被連踹了好幾腳,他的身上也因此沾上了她小腳傷口上的血,右臉也被她的指甲抓傷。
雖然聲音仍然沙啞,但她還是一再的大叫和做無謂的掙扎。幾道傷口相繼被扯裂,他見她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痛,依然大力反抗,只得上前制住她踢打的手腳,低吼一聲,「住手,你這個笨蛋,是我!’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蘭兒害怕地緊緊閉著雙眼持續哭叫著,像是沒听到他的話。她的雙手雖然被他抓住,腳也被他壓著,但她仍不斷的扭動身子還想反抗。
緊抓著她手腕的大掌感覺到濕熱的液體,他知道她的手腕也在流血,可蘭兒依然沒有停止掙扎的意思。他火大的咆哮,「媽的,不要再動了!不準動!」
那句命令讓她下意識的停止了掙扎,似乎被那巨大的音量和怒氣嚇著了,她整個人僵住,可是仍不住顫抖著,淚水直流。
.她的停止掙扎一點也沒有改善赫連傲的情緒,只是讓他心情更加惡劣。
可惡,她竟然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樣!
「笨女人,張開眼楮,看著我!看清楚點,是我,不是那些強盜︰「他怒不可遏的說。
蘭兒聞言並沒有張開眼,反而死命的閉著,然後不停地發抖。
見她那副德行,赫連傲臉色越來越難看,咬牙切齒的命令,「把眼楮張開!」
那音量又讓她嚇了一跳,全身一震,等了好一會兒,那沾著淚珠的長睫毛才緩緩上揚。
那黑色巨大的人影映入眼中,然後慢慢清晰起來,她看到了一對冒著怒火的雙眼、火冒三丈的表情,跟著才終于認出眼前的這張臉是石頭。
「看清楚了沒?是我!你這個笨蛋!」赫連傲確定她不會再弄傷自己後,才忿忿不平的松開手起身,氣蘭兒竟然將他看成那些傷害她的強盜。
松月兌了他的束縛,看清了周圍的環境,蘭兒才慢慢恢復過來,認知到她月兌離了那場夢魘,不會再有人鞭打她了,她安全了,安全了……
她眼中的淚沒有因此停歇,反而如滔滔江水般洶涌泛濫。她曲起膝,緊緊抓著被褥嗚咽,不敢相信那場噩夢真的結束了。
赫連傲拿來干淨的清水和布巾要清洗她扯裂的傷口,他本想叫她不準哭,但怕舊事重演,所以只是一言不發的冷著臉幫她處理手腳上扯裂的傷口。
懊死的!他本來打算從今以後要對她好一點的,偏偏長久以來的習慣一時改不過來。
他臉色難看的清理包扎她的傷口,整個過程中她一直在哭、一直在發抖,每次當他觸踫到她時,她就會僵住,然後抖得更厲害。但因為她本來就在發抖,加上他正忙著在心底咒罵自己,是以遲鈍的赫連傲並未發覺有什麼不對。
最後,蘭兒終于因為過于疲累而不再緊繃,緩緩陷入沉睡。
再度醒來,她看到的是年邁和藹的陳大夫和陳大娘。
老實說,她睜眼前其實很怕之前的清醒是場夢,但是當她鼓起勇氣張開眼,看到了陳氏夫婦時,她才真的相信自己真真正正的安全了,感激的淚水因而迅速涌上眼眶。
怎麼樣,你還好吧?」陳大夫微微一笑,關心的問。
「嗯。」蘭兒緩緩點頭,聲音哽咽。
「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陳大娘眼中也有著淚水,緊緊握著蘭兒的手。「你終于醒過來了,這幾天可把大娘我給嚇壞了。」
「對不起……」蘭兒虛弱的道。
「別說對不起,咱們才應該感謝你。若不是你那時擋下了那群強盜,咱們北村還要多死幾條人命……」陳大娘吸吸鼻子,感激的說。「你好好休息,咱們倆一定把你的傷治好。」
她拿手絹拭去眼角的淚,然後幫蘭兒坐起身,「你應該餓了吧?我一知道你醒了便煮了碗粥。」她端起一旁桌上的清粥,舀了一湯匙喂蘭兒。「來,吃點,還熱著呢。」
「謝謝。」蘭兒感動的道謝。
「丫頭,別和大娘客氣。多吃點才會早點恢復體力。」陳大娘又舀了一湯匙喂她。
蘭兒聞言便不再客氣,乖乖的吃著,不久一碗粥便吃完了。
這時她忽然發現石頭並不在場,眼光忍不住搜尋著兩人身後。
陳大夫知道她在找誰,忙道︰「赫連小兄弟去休息了。他這幾日不眠不休的照顧你,直到你度過危險期後,我一再保證你不會有事,他才松了口氣。」
「你要見他嗎?我去把他叫醒。」陳大娘邊說邊起身。
蘭兒急忙阻止她,抓著她的手結結巴巴的道︰「不……不用了!我……我很累,想睡了……」
「是嗎?那你好好休息,我們也不打擾你了。」陳大娘不疑有他,幫著她重新躺下,便和丈夫一同出去了。
蘭兒緊抓著被褥,等人都出去了才暗暗松了口氣。她知道這種心態很不應該,但她現在實在很不想看到高大的男人,就算那個男人是石頭也一樣。
她不想……不想再見到高大的男人,或者應該說,她害怕看到體型高大的男人……
憶起那場周而復始的鞭打,蘭兒胸口頓時充滿恐懼,身不由己地開始在被窩裹不停顫抖。
第六章
和平的北村,晴朗的早晨。
花草林木在晨光中吐露著芬芳。
圍欄中的公雞挺胸昂首迎著朝陽高聲啼鳴,宣布新的一天來到。
老黃狗懶洋洋的從躺臥處站起,打了個呵欠,甩甩頭,抖了抖身子,然後跟在扛著農具的主人身後,緩緩往稻田里去。
幾戶人家冒出裊裊炊煙,幾戶人家听得打水洗臉聲,也有幾戶人家傳來婦人呼兒起床的話語。
晶瑩剔透的露水滴溜溜地從綠葉上滑落,窗外屋檐下有著一片因被晨光照射而如金絲般的蛛網,一只長腳黑蜘蛛在上頭站得穩穩的,靜立不動。
屋外準時的傳來幾不可聞的腳步聲,然後房門被人輕輕推開,蘭兒立時閉眼裝睡。
來人步到床前未發一語,蘭兒問著雙眼,極力讓自己的呼吸徐緩平穩,小手卻縮于溫暖的被窩中,緊張地在胸前握起。
赫連傲見她仍在睡,卻顯然睡得不是很安穩,似乎這幾天下來,她總是睡不好。日日清晨他都來探視她,皆見她額際冒著細汗,雙眼閉得緊緊地僵縮在床上,全身僵硬地看起來像被人搬上床擺置、沒有生命的陶俑。
她像是無法在睡夢中放松。
他想伸手替她拭去額上細汗,但怕嚇到已經睡得不是很安穩的蘭兒,所以只是杵在床邊看著她,過一會兒,才又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
木門合上的聲音傳來,蘭兒緩緩的睜開了眼。當她望著窗外的晨光松口氣的同時,卻也有著想哭的沖動。
他在擔心,她知道。他雖然沒說出來,卻總在每日清晨來探望她。可是她總對他的接近與踫觸下意識的感到害怕,所以她每天都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