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敲敲腦袋,又望望天空,然後瞧瞧對門,很努力的想著。
突然,她看見對門牆里冒出來的枝芽,忙一拍手大叫﹕「啊,我想起來了,就叫何青梅嘛!害我想了老半天。」
牆上的老貓被她一叫,差點嚇得掉下來;小樓驚覺自個兒聲音太大,忙捂住小嘴,笑咪咪的溜進門去!
太好了,改明兒個問問藍大哥的意見,再叫師傅到對門提親去。要不然青梅姑娘若被人定去,她看藍大哥要再想娶媳婦兒就難。
她這邊笑咪咪的進門,卻差點氣壞了躲在一旁的冷如風。從剛才他就灌了一肚子的酸醋,恨不能飛身過去將那幕小媳婦兒送相公出門的畫面給破壞掉。
見她笑得如此開心,他可半點也高興不起來,妒火熊熊之下,也沒听清楚小樓之後說的話,滿腦子想的,就是如何將她擄回去。
但猛一望及戴著手套的左手,頓時所有的酸氣都化為苦澀,蝕骨啃心。
奇怪,她最近老覺得有人在看她,但每次回頭細瞧,卻半個人影都沒有。
是她太過敏感了嗎?
小樓擦洗著酒缸,突然就回頭向後看!
沒人。
她揚揚眉,繼續低頭做著擦洗的工作,然後不一會兒,她又猛地轉過頭來。
還是沒人。
她皺眉緩緩回過頭來,這次立刻回頭再看!
「誰呀?是誰在那里?出來!」她丟下濕布,雙手扠腰,一副母夜叉的模樣。
四周靜悄悄的,小樓雙眼滴溜溜的一轉,左瞧瞧、右看看,真的沒人出來。
正當她要放棄時,突然間,門邊有了動靜,只見隔鄰的小黑狗咬著骨頭,快快樂樂的從門口經過。
「去!原來是只笨狗。」她翻了個白眼,撿起濕布又開始工作起來。
冷如風俯在梁柱上,看著她自個兒在下頭玩著抓鬼游戲,實在是覺得很好笑。
他懷疑她根本也不確定是否真有人在看她,只是想將人騙出來而已。
但若她這樣簡簡單單就能將他唬住,他就不叫冷如風了。
洗好了酒缸,小樓便去後頭向藍老頭報告。
「師傅,我酒缸洗好了。」她一探頭,見藍老頭正在檢查昨日南方酒商剛送過來今年紹興那兒新酒的品質,便上前詢問﹕「這次的水準好嗎?」
藍老頭一臉嚴肅的開了壇新酒,倒了一小杯來喝,過了會兒才道︰「還不錯。」
小樓眼尖的瞧著幾壇酒里竟有一壇看起來髒髒舊舊的,沾滿了泥,她好奇的指著那壇酒,「師傅,怎麼這壇酒沾了那麼多泥,是不是掉到地上了?奇怪,如果是掉到地上,怎沒打破?」
「那不是掉到地上。」真是服了這丫頭!藍老頭沒好氣的回答,「那是紹興特產的女兒紅。」
「女兒紅?我怎沒听過?」她蹲在地上打量著這蹲酒。
「女兒紅是不賣的,那是當地人家在生女娃兒時將當年的新酒封壇埋于家中地下,直至女兒成人出嫁,乃將當年的酒挖出宴請親友。」
「是喔。那師傅你怎會有?」
「今年初春我在紹興的師弟嫁女兒,所以才派人送來女兒紅。」
「喔。紹興的姑娘家真好,家里的人還會專門替她釀酒。」
藍老頭瞄她一眼,「那也是有錢人家才釀得起的。別胡思亂想了,等會兒我去第一客棧收帳,若是有人來提貨,就要他明日再來,別開門,知不知道?」
這丫頭的臉孔在長安商圈里可是有不少人認得,若讓有心人傳了出去,怕會惹來不少麻煩。
「知道了。」小樓知道事情輕重,便乖乖點頭。
沒多久藍老頭地出了門,整間酒坊便只剩小樓一人。
今日艷陽高照,她心情不錯的將屋里的被子拿出來曬曬太陽,然後哼著歌,掃掃地、擦擦桌椅,一個上午便這樣過去了。
餅了午時,突然有人上門提酒。她隔著門打發了三位,要他們明日再來。
但到了第四位,那人卻死不肯走,還賴在門口大呼小叫的。
「大爺我辛辛苦苦的從範陽趕來提酒,你這娘們一句不在就想打發,開什麼玩笑!開門,開門!」那大老粗火氣十足的敲著大門鬼吼鬼叫。
「他們人就不在嘛!」小樓聞言,氣惱的沖回去。
誰知門外沒多久又來了另一批人,听聞了先前那範陽的大老粗說的話,也跟著起哄要她開門。
苞著有人要大家靜一靜,然後在門外溫言對小樓道︰「姑娘,你開門讓人提酒,咱們幾位兄弟不會坑你的。小弟是房丞相府派來的,幾位大臣正等著飲酒,煩請姑娘通融通融,事後我會向藍師傅說明的。」
這伸手不打笑臉人,小樓想想若這樣鬧下去也不是辦法,何況她剛剛從門縫偷偷瞧了瞧,門外並沒有她識得的人,心想應該沒關系吧,于是便開了門讓人進酒坊提貨。
那範陽來的大老粗沒好氣的直瞪著小樓,不過在提了酒後也乖乖的走了。
只是小樓沒想到的是,她不認得那些提酒的人,卻有幾位覺得她很面熟!
第一個想起來的,便是那房丞相府的下人。但他直覺太武侯爺的千金早已隨著冷二爺一同失了蹤,不太可能出現在長安才對,便以為她只是長得有點像而已,回府後又忍不住向旁人提及,說是見著了一位和冷二爺的媳婦很像的姑娘。誰知這事兒卻讓一旁有心的人听了去,趕忙回報自家主人。
「爺,此事該當如何?」
「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派人去把那藍家酒坊的姑娘殺了。」酒酣耳熱之際,那大臣不動聲色的低聲下今,口吻輕松得像是捏死一只螞蟻。
風雲閣已滅,冷如風已死,只要那丫頭也死了,就不怕她去找她爹求救,一切便真的風平浪靜。他這邊這一派將大權在握,到時權位、名利、財富,哪樣不能手到擒來!
不是他卑鄙,對冷如風暗算偷襲,只是冷如風太不識時務了。長安城里多數官員皆有把柄落在冷如風手中,早已對風雲閣忌憚已久;此次不動手,難道還真讓那狗頭軍師出了長安,從背後捅他們一刀不成?
只有死人才能閉上嘴,讓秘密永遠是秘密!
花錢請殺手暗算冷如風的是他沒錯,但長安城里,除了那仍在苟延殘喘、躺在病床上的魏征,哪一個人不是對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連聖上也只是震怒一、兩個月就忘了。
所以說,他不過是干了件人人想做,卻人人不敢做的事而已。只是除掉個礙眼的虱子而已,沒啥大不了的。
環顧席間一個個位高權重的大臣,他掛上笑臉,舉杯起身道︰「房丞相,咱們再來!我王平祝丞相福如東海、壽出南山……」
觥籌交錯中,不知多少忠義之士,因著利害關系,就被這些人所犧牲了!
最終,好好一個大唐就這樣,被這些權臣為了爭權奪利給玩掉了。
第九章
小樓嘟嘟嚷嚷地一會兒洗衣曬被,一會兒釀酒擦缸,一會兒又掃地洗碗,整日下來,忙得像個陀螺似的,從酒坊東邊轉到酒坊西邊,再從酒坊西邊又轉回酒坊東邊去。
她真是一刻也閑不下來。
冷如風跟在她後頭,時時刻刻既心疼又害怕,怕她走路不看路,老是跌跌撞撞;心疼她本來一位大小姐,如今卻得像個村姑般操勞家務。倒是她自個兒似是不以為苦,不見她抱怨。
但那些勞動還是挺累的,每每見她面露倦容,他就不舍。
就像此刻,她終于打理好大部分的事,才坐在庭院石上稍稍歇息,沒一會兒便倚在樹干上打起瞌睡來了。
他才想偷偷接近她,卻見竟然有一蒙面黑衣人翻牆進來,鬼鬼祟祟的靠近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