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眼惺忪的咕噥一聲,翻個身又繼續睡。
楚蒂拍拍他的臉,「起來了,先吃完再睡。」
他睜開眼試著清醒過來,楚蒂將盤子交到他手上,他這幾天情況好了很多,已經能自行吃飯了,只是運動量不足所以體力還很弱。
他拿起湯匙開始吃起飯,雙眼卻幾乎快閉上了。
「來,喝口水。」楚蒂倒了杯水給他配炒飯。
她見他喝了水,果真稍稍清醒了,便蹲在他身前問︰「你記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話才說完她就發現自己問了個十足愚蠢的問題,他怎麼還會記得,要是他記得就不會有這些問題了。
他停下吃飯的動作,面露笑容興奮地回答了一個讓她嚇一跳的答案。「我記得。」
「什麼?!」怎麼可能!楚蒂瞪大雙眼,激動得差點打翻桌上的水杯。
「我記得啊!叫楚先生!」
楚蒂驚愕地望著嘴角還帶著飯粒的男人沾沾自喜的樣子,她過兩秒才反應過來,跟著坐在地上大笑出聲,無法遏止。
我的老天,這家伙真是有夠寶。他竟然以為他的名字就叫楚先生!但說實在的,這也不能怪他,因為自從他清醒後,醫院每個人都叫他楚先生,可是楚蒂還是無法停止笑意。她只要一想到他在和人互相介紹時,伸出手和對方說︰「你好,我是楚先生。」的情景,她就忍俊不住;或許他還要附加解釋,我是姓楚名先生。
他見她笑得開心,也跟著笑開懷。
楚蒂笑看著他,無力的搖搖頭,「你不叫楚先生,知道嗎?」
「那我叫什麼?」
是啊,叫什麼?她拿掉他嘴角的飯粒,瞧見她在幾個月前就發現的眼角細紋,那時她曾猜測他年紀到底有多大,三十幾?或許四十?本以為他清醒後便能知道,誰曉得現在不只得猜測他的年齡,還得煩惱他的名字。
「你想叫什麼名字?」她干脆問他。
「楚先生。」他說著再吃一口飯,眉宇間有著固執。
「不行。」笑意又染上唇角,楚蒂搖著頭否定。「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總不能說因為那是我丈夫才有的稱呼吧?楚蒂有些哭笑不得。
突然想到,那也得她丈夫入贅才會跟著她姓;看來醫院的人自以為她冠了夫姓,所以才會叫他楚先生的。「這樣吧,你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我喜歡蒂蒂。」他認真的看著她想也沒想就回答。
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楚蒂愣了一下,胸口竟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悸。拜托,別拿那低沉溫柔的語氣對她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話。
「我不算,還有沒有別的?」她避開他的雙眼,心想他被槍打中前肯定是個很會甜言蜜語的家伙,或許她低估了這男人,他若總是這樣對女人說話,等著爬上他床的女人也許不是一群,而是一大群。
他側著頭看她,然後指著牆上,「我喜歡那個。」
「哪個?」她站起身回頭看他指的東西。
「這個。」他端著盤子站起來走到牆邊,手指著牆上的一幅畫,笑著說。
楚蒂怪異的望著他,「你確定?」
「嗯。」他點點頭,又塞了一口飯。
楚蒂看看那幅畫,再瞧瞧他,不認為那畫上的東西能拿來當人的名字。「你要不要換一個?」「不要。」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呃,好吧。」楚蒂望著那幅畫,她記得那只動物有個名字的。嗯,如果她沒記錯,羅芸送她這幅畫時曾告訴她,它叫杰克。
楚蒂轉頭看他,「你以後就叫杰克。」
「好。」他心滿意足的吃完最後一口飯,將盤子遞給她。
楚蒂洗好碗盤,帶他到二樓的客房就寢。等他睡著後,她這才下樓整理他的行李,事實上他也沒什麼行李,只不過是幾件換洗的衣服罷了。
當她經過那幅畫時,不由得停下腳步觀看。那幅畫色彩對比強烈,幾乎是完全的黑白,背景是黑夜,一輪明月高掛夜空,一只白狼正蹲坐在高樓上,目光炯炯的望著她,或者應該說是正在看畫的人,還是畫這幅畫的人?她不知道,只覺得它的目光很詭異。
楚蒂仔細仔量著那只狼,想起羅芸說過,這只白狼是只寵物,說實在的,她很難想象。這只美麗的動物顯然並不覺得它屬于任何人,它那目空一切的眼神可能認為它才是主人,而養它的人才是寵物。
她瞥了右下角的簽名一眼,上面只簽了一個「誠」,字跡十分潦草,讓人幾乎無法辨認,後面寫的日期則是兩年前的十二月一日。
真巧!楚蒂揚高一邊眉毛,那是她和羅芸的生日。
她以前從未仔細注意過這幅畫,只是覺得很好看,便將它掛在客廳,直到樓上那男人注意到它前,她從來沒想過要知道這畫是誰畫的。
「不知道他為什麼喜歡你?」等她听見自己的聲音,楚蒂才發現她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了。她無力的翻個白眼,老天,她竟然在和一幅畫的動物說話,要被人看見,鐵定當她是神經病。
※※※
「喀」的一聲,楚蒂在瞬間清醒,一手拿出枕頭下的槍,隨即翻身下床潛至門旁。她放慢呼吸,听見自己的心跳,也清楚听見那想闖進她房的笨小偷沉重的呼吸聲。
那人再次試著轉開門把,這次門開了,她拿著槍托就想把他打昏,卻听見他出聲喚道︰「蒂蒂。」
懊死,是杰克!她落下的手及時改變方向,重重地敲到門框,發出一聲巨響。
「我的天,你跑來這做什麼?」她伸手打開燈,只見杰克抱著枕頭一臉委屈的看著她,淚水在眼眶打轉。
「別哭出來!三更半夜你不睡覺,跑到我房做什麼?」楚蒂生氣的瞥見被她打凹的門框,她手勁一向不小,如果他沒出聲,凹下去的就是他的腦袋了,這笨蛋!
「我不要一個人睡。」杰克怯懦的向後一縮,將眼淚眨回去。
「你必須一個人睡!」她對著他咆哮,「立刻給我回你房去睡覺!」她已經缺眠好幾天了,現在好不容易能好好睡一覺,這家伙竟然跑來吵她,且害她差點又在他頭上弄出另一個傷口。
杰克一扁嘴,低下頭,垂頭喪氣的轉身出去。
楚蒂見他那副模樣,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她沒權利對他那麼凶的,這男人會這樣都是她害的。
她雙手抱胸咬著下唇,該死,她一定會後悔的,但明知道如此,她還是放緩了語氣喚道︰「杰克。」他立刻停下來,雙肩一聳一聳的轉過身來。
老天,這家伙又哭了。罪惡感又加上了愧疚,她沒見過有哪個男人到三十幾歲還那麼愛哭的,而這又是她的另一項罪過,她相信無論從前的他是怎樣的人,一定會因為這點而怪罪她的。
「真是的,你別哭了。」她走過去牽起他的手走到床邊,拿面紙給他擦眼淚。「別哭了,你是個成年人了,別老是掉眼淚,會被人笑的。」
「可是我不想一個人睡啊。」杰克吸吸鼻子,一想到一個人睡就覺得萬分難過,眼淚又掉了下來。
楚蒂看他可憐兮兮的模樣,好半晌才嘆口氣道︰「算了,你可以睡這,不過只有今晚!明天晚上你一定得回自己房睡,知道嗎?」
聞言,他立刻破涕為笑,抱著枕頭爬上床鑽進被窩。
楚蒂突覺有些不安,站在床前重申,「只有今晚而已,知不知道?」
杰克擦去眼淚望著她點點頭。
楚蒂見狀才跟著上了床,沉入夢鄉時,腦海閃過一個念頭這男人抱起來真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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