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一听立刻眉開眼笑,「算我沒白疼你這丫頭。咦,那你手里那盅是要給誰的?」
「給孟真的。」秦冬月笑咪眯的回答。
「孟哥兒來啦?」那小子不是避這丫頭如蛇蠍嗎?他每次一見到丫頭,跑得比誰都快,就怕又被人逼入洞房。
「是啊,正在竹軒呢。對了,劉叔,你知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怎麼一走就是一年,害我都沒機會謝謝他救了我一命。」
孟哥兒做什麼的?劉老頭愣了一下,才答,「他是獵戶,住在山里,所以很少下來。丫頭,你不怪他啊?」
「我干嘛要怪他?他救了我一命,我謝他都來不及了,又怎會去怪他?」冬月仍傻傻的,搞不清楚狀況。
「這」劉老頭這才猛地想起丫頭一年前根本語言不通,所以壓根不曉得發生的事。再加上杜念秋護她護得緊,外頭雖傳得風風雨雨,倒沒人敢在丫頭面前說三道四,所以她根本不知曉孟真曾經將她拋棄的事。
「有什麼不對嗎?」冬月疑惑的望著他,一股狐疑在心中升起。
劉老頭看她一眼。這樣也好,省得孟哥兒老躲著丫頭。其實他看丫頭倒滿配孟哥兒的,這丫頭一向直來直往、活開朗,搞不好還可以化解孟哥兒的心結。
這樣一想,他連忙笑嘻嘻的道︰「沒什麼。你不是要送藥膳給他?再不去怕都涼了。」
「對喔,差點忘了。那我先送過去了。」冬月忙捧著藥膳,興高采烈的走向竹軒。
「孟真!」冬月端著熱燙的藥膳來到竹軒。
孟真遠遠听到她的聲音就想躲起來。不是他不知好歹不懂得娃子對他的好,或是那藥膳難吃,而是他真的對她的熱誠感到害怕。他才來三天就已經灌下不知幾斤藥膳了,再好吃的東西,吃多了也會令人反胃,害他現在一聞到藥材的味道就想吐。當然他也可以不吃,但是一見到她笑吟吟的臉,拒絕的話不知怎地就是說不出口,只好認命的吃得一干二淨了。
可是再吃下去,只怕他會開始吐。這娃子看起來在這兒活得倒挺愉快自得,看樣子似乎沒那麼急著嫁人,也許他該先回山上去,至于替她找婆家的事,交代師妹就行了。
恩,越想越覺得可行。孟真連忙收拾行囊,提著包袱就要走,誰知才踏出門就見冬月已經等在門口,手里還端著烏漆抹黑的藥膳,看得他汗如雨下。
「你要走了啊?」冬月見著他手里的包袱,一臉的驚訝和難過。
「呃是啊。我來這里很久了,山山上還有事,得回去處理。」才怪,就快入冬了,那些猛禽野獸冬眠的冬眠,不冬眠的也早轉移陣地,而他那稱不上家的木屋早做好過冬的準備,這山上哪還有什麼事!他說得心虛,眼光有點閃爍不定。
「是嗎?」冬月臉上明顯寫著失望。
「我我有空再來。」不忍見她如此難過,孟真又月兌口說道,想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孟真苦笑,暗嘆自己的愚蠢。
見他笑得難看,冬月在心底早笑得快得內傷了。她怎會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其實她從第一天開始就是故意在整他了。在廚房里,劉叔的不對勁早被她看在眼底,那天才從廚房踏出來,就遇見了石頭,三兩下就被她套出實情,讓她一肚子火。想她秦冬月雖然要人才沒人才、要錢財沒餞財,但臉蛋和身材可是還有那麼點看頭,這個不長眼的肌肉男竟然還敢嫌棄她!敝不得她走在街上老覺得有人對她指指點點,本以為是因為她是外地來的,沒想到竟然是他害她成為「沒人要的女人」,簡直就是罪該萬死!
但是藥膳都已經煮好了,倒了又嫌浪費,自己喝又喝不完,況且他再怎麼說是她的救命恩人,于是她決定就讓他吃,吃到惡心死!呵呵,這招高吧,既可以報恩又可以報仇,一舉兩得!
「呃,這個秦姑娘,那我先走了,告辭。」孟真快快說完就要落跑。
冬月見了不免有那麼一些些愧意。罷了,反正她又不是要嫁他,只是氣他不給自己留點顏面,這三天也真夠他受了。
她忙喚住他,「你等一等。」
孟真頭皮發麻的站住腳,怕她又叫他喝那碗藥膳。誰知冬月轉進她連接後院的房門,沒多久又拿了個包袱和一個裝酒的葫蘆出來,「這給你。山上冷,你自個兒小心點。」說完不等他回答,就逕自往前頭忙去了。
孟真呆了一下才走出門,也沒向杜念秋等人打招呼就離開了悅來客棧。
直到出了鎮,來到山腳,他才施展輕功,幾個縱落便消失在山林之內。
回到山中住所,他才打開娃子送的包袱,只見黑色的衣料露了出來。他有些愕然的拿起來,竟是一件厚實的棉襖,領口內繡著一個小小的「月」字,他有點不敢相信,直到套在身上,那合身的尺碼才讓他確定這是給他的,是那娃子做給他的
心口的某處被輕輕的觸動,他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像著火似的將棉襖月兌下,然後和那壺酒一齊收進櫃子,怎樣也不肯再看上一眼。
「大娘、劉叔、石頭!快來看,下雪啦!」本忙得暈頭轉向的冬月根本無暇注意外頭,但吃飯的人潮一過,她猛一瞧,便發現外頭早成銀白一片。從小長在台灣,白呼呼的雪她當然看過——在電視里看過,至于冷冰冰的雪花,她可踫都沒踫過。去年來到這里,當時她還在驚嚇中,又無法溝通,整個冬季只在後院模過雪而己,根本沒玩夠,所以這次一見下雪,她可興奮到極點,立刻沖到大街上哇啦哇啦的叫著。
「瘋丫頭,小心地上滑。」劉叔從廚房探出頭來警告她。杜念秋見她那副模樣,笑著搖了搖頭,又繼續算帳。
「嘖,少見多怪!下場雪而已,有什麼好興奮的。」石頭卻沒這等好心情,從回來到現在,他的工作量暴增一倍以上,累得手都快斷了,哪還有閑情逸致賞雪。
冬月歡欣的仰望天空,白色的雪花緩緩飄落下來,有那麼一剎那,她想起了在二十世紀時,她好似曾在電影里看過主角仰望天空飄雪的場景。她不禁望著天空傻傻的笑了起來到這里雖然不見得優閑多少,又沒方便的電氣用品和工具,至少她體驗到以前從不敢妄想的生活,這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她幾乎淡忘了二十世紀,那個因為工作忙碌常忘了吃飯、被生活壓力壓得快透不過氣來的秦冬月。從前的她別說叫她以木材生火起灶了,叫她用電鍋煮飯都很難,如今在劉叔的教導下,她卻能一手扛下整間客棧的伙食,還能拈針拿線做衣服。從前的她也不可能有這種鬼時間來玩雪,身為孤兒的她同時身兼三份工作,就算到了花季,她上陽明山也是為了賺錢,滿山遍野的香花留不住她一秒的視線。
冬月捧著落下的融雪吃了一口。好冰!在二十世紀末,誰敢這樣吃雪?連下個雨都擔心是不是酸的,淋了會不會禿頭呢。
她快樂的笑出聲來。所以說這何嘗不是種幸運呢?
下了三天雪,商旅漸稀,天寒地凍的,人人皆躲在屋里。
沒客人,悅來客棧的眾人便閑著沒事干。石頭一腳跨在凳子上,一手支著下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劉叔拿了瓶老酒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杜念秋捧著一盒瓜子猛嗑,而冬月則無聊的趴在桌上發呆。若不是天氣太冷蚊蠅全不見蹤影,要不然她至少還可以拍拍蒼蠅,像現在這樣,她都快悶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