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見鐘情。
是情竇初開、動情激素泛濫的沖動?
還是情海浮沉、尋尋覓覓多年希冀渴求的夢?
有人說,一見鐘情最美。
有人說,一見鐘情最不可靠。
有人說,一見鐘情根本不會有happyending。
但無論如何,它都是人生中最難得、最難求、也最難忘的緣分,終其一生,沒有幾個人能有幸經歷。
而對程映璟來說,一見鐘情是她一生中遇過最愚蠢的事情!
第一章
私立曉雅國民中學,二年十班。
自從這學期從中部轉來一對雙胞胎學生,十班同學們枯燥的學校生活就多了幾分樂趣,每天都可以玩猜謎游戲。
榕樹下,幾個穿紅白運動服的小女生排排坐好,瞪著眼楮仔細打量面前盤膝微笑的兩人。
嬌女敕的瓜子臉瓖著比例勻美的五官,彎彎的黛眉、大大的杏眼、小巧的鼻梁與紅潤的菱唇;一頭短發修齊到耳下五公分,發尾微微的波浪則是天生的自然卷;加上修長的骨架和白皙的肌膚,完全就是麗質天生的美少女,超典型的!而這樣夢幻的臉孔竟然有兩張——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產品。莫怪一轉進學校就造成轟動,被同學封為二年十班的雙胞校花。
相同的衣服,相同的發型,同一顆受精卵分裂成的兩個個體,瞧了半天,還是找不出絲毫差異。丁香津賭了,指向右邊那一個。
「程映璐!」
「有。」左邊的舉起手,立刻傳出哀叫。
「啊,猜錯了,我的女乃油泡芙……」這一錯就輸掉一盒福利社賣的紅牌點心。
「謝謝,不要氣餒,歡迎再次挑戰。」雙胞姐妹默契十足地拱拱手,相視而笑,笑容一模一樣的甜、一模一樣的美、一模一樣的淘氣慧黠。
台北人真好騙!
扁今天這樣玩就為她們贏得了兩罐可樂、三瓶礦泉水、紅豆面包女乃酥餅干,以及女乃油泡芙等等戰利品,輕松省下了午餐餐費。
「再來!」有人不甘心地說。
「還玩啊?」北部同學的賭性堅強實在是太可愛了,再這樣下去家里的小豬撲滿很快就會被她們省下的午餐錢給撐脹的。
「我就不信我猜不到。」
「別難過,猜不到是正常的。」左邊的程映璐笑道。
「唉,映璐、映璟,你們兩個長得一樣一樣,你們爸媽自己會不會也認錯啊?」
「認錯?他們從來沒弄清楚過。」
這是真的,除非掀開衣服認胎記。
「那不是把人耍得團團轉嗎?好好玩哦!」高小鈴羨慕地說,也想有個雙胞姐妹。
對不起,你們現在就被我們耍得團團轉。
體育老師這時過來唱名︰「輪到四十一號到四十五號過來跑道,準備一百公尺測驗,高小鈴、崔玉銘、林美欣、張以真、程映璐。」
叫到最後一個名字是程映璐,可是起身過去的卻是右邊的程映璟。
同學發現不對。
「怎麼是映憬去,映璐你呢?」
程映璐聳聳肩。「跑步我不行,映璟比較厲害,她幫我去。」
又發現一個雙胞胎的好處了,可以互相代打!
「原來,我還以為你們唬我呢。哎,真好,我的跑步也不行,真希望也有人幫我。」丁香津輕嘆。程映璐還是保持微笑。
其實,她是程映璟。
從小她們最喜歡的就是交換游戲,你扮我、我當你,騙吃拐喝外加把別人唬得一愣一愣就是她們最大的快樂。有些雙生子很忌諱被認錯身份,這在程映璐和程映璟身上從來不是問題,因為她們根本不介意。
打從在娘胎兩姐妹便注定了密不可分的聯系,共用一個子宮,出生只差五分鐘,吃女乃在一起、睡覺在一起、洗澡在一起,上學讀書寫字欺負弟弟……做什麼事都結伴而行,這讓兩人不僅長得像,言行舉止、氣質神態也都如出一轍,旁人想不認錯實在很困難。
不過今天第八節課要分開了,母親規定只需一個人請假去接弟弟程映睿。
可以請假是好事,但要去接程映睿回家就不是很愉快的任務了。
「就交給你了。」
「今天算我倒霉!」
「記得跟他要謝謝。」
「你想可能嗎?」
想也沒想︰「還是算了。」
「映璐,你第八節課請假啊?」
「我是映璟。」這次沒騙人。
「我們家弟弟腳受傷,走路不太方便,得去接他放學。」程映璐幫程映璟整理書包一邊說。
「腳受傷?」
「出車禍。」
「好可憐!你們家才搬上來沒多久就發生這種事,太不幸了。」同學同情地說。
可憐?
「沒辦法呀,他天生衰相。」程映璟揚眉,表情不是很沮喪。
程映璐被她的話逗笑。
「怎麼你們兩個姐姐好像有點幸災樂禍?」看她們的表情!
「不,我們很難過。」異口同聲地反駁。
還得去接那死小孩放學,的確是太不幸了!
自長記憶以來,程映璟沒有一天覺得和小她兩歲的程映睿對盤過。
這絕不是她和映璐的錯,據說在母親臨盆之前她們都是抱著非常雀躍的心情迎接程家老三誕生的。
妹妹最好了,當然有弟弟也不錯,總而言之不是怪胎就可以偏偏程映睿正是!
那小表天生就是一副不死不活的個性,逗他不會笑、捏他不會哭,十分挑釁只會換回一分的反應,小小年紀總是掛著一張老K臉,簡直早衰!尤其他從來不把兩個姐姐放在眼里,不管對他好、對他壞,這小表都是一根朽木樣,哪個正常人受得了?弄到後來她們只想欺負他,希望哪天把他惹毛抓狂了可以矯正回來,變成正常小孩結果通常得到的反應卻是他不屑的眼神,間或幾句冷淡的嘲諷,反而氣得她們直跳腳。這種情形是愈大愈明顯。
誰都稱贊她們這對雙胞姐妹可愛聰明又活潑開朗,哪里知道回家卻老受弟弟的氣呢?
什麼手足情深、血濃于水的,在他們家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死小孩,若不是老媽得回中部辦事,我才不去接你呢!」程映璟踢著腳步,不甘不願地碎碎念著。
不過就包個石膏嘛,拐杖拄啊拄的,還不是照樣可以拖回去,她沒同情心地想。左肩上背著書包,右手的手提袋隨著手臂一前一後地甩晃,手心就在碎念之間不意松月兌,紅色的提袋隨即在空中飛劃出一道瀟灑的弧度,然後摔撲在前方十公尺的柏油路面,狼狽地露出筆記本和水壺。
她一愣,尷尬地看看左右四周。沒人,趕緊跑過去把露出的餡塞回去。
「喲呼!」
就在程映璟蹲下整理的同時,前方傳出一聲響亮的口哨,接著是起起落落的哄笑。
「贊哦!」
「媽的。」
「再來漂亮一擊!」
「這樣你都敲得進去?!」
「……」
她起身,發現自己站在學校附近的撞球店前。
這種專作學區生意的小球間通常都采多元化經營,前頭擺攤泡沫紅茶充當門面,旁邊幾架彈子台,再里面才放了兩張球桌。此時搖茶兼計分的小妹沒顧著茶攤,彈子台上也沒人,撞球桌也空著一張,就見七八個人影全圍在另一張球桌邊,有抹油染發的、叼煙剌青的,個個花襯衫、打褶褲的奇裝異服,看上去都不是正派的少年郎,她听到的哄鬧聲正是由他們所發出。
程映璟沒有往前走,反而好奇地停在她從未涉足過的「聲色場所」。
球桌上顯然正有精彩的節目進行,「叩」地一響,然後是球滾落袋的聲音。
「哇咧!」
「有鬼了!」
其中一個看起來最油條、最凶惡,手里也抓了枝球桿的少年扔掉煙蒂,橫眉豎目地發泄怨氣︰「今天衰到吃狗屎了,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