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過來,趴著沙發椅背,將相片遞到她眼前。
何舫瞄了眼,驚叫︰「好丑!」
拍立得隨便湊到她面前就按下快門,焦距根本沒抓準,她又一臉受驚的表情,雙眼圓睜嘴巴開開,簡直像七月半的無辜游魂,丑斃了!
「會嗎?」西宮冀拿回來,鄭重其事地仔細端詳,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覺得不錯呀,表情很自然。」
「自然個頭!像個鬼,我警告你不可以再偷拍了。」
「那你讓我正式來一張。」
「不要。」她面對鏡頭時的僵硬肌肉和這相比效果可也好不了多少。
啪嚓!拍立得又神出鬼沒地晃過,閃光燈及快門同時啟動。
「西宮冀!」
「漂亮!」
何舫被他鬧到動氣了,雜志一扔,叉著腰。「你這個狗仔隊!」
「能讓我費事偷拍的人可只有你。」他無賴地笑,抽出新的照片欣賞,又嘖嘖兩聲。「其實你真的很上鏡。」
「拿來!」她伸出手。
「做什麼?」
「丑死了,我要毀尸滅跡。」
「不行!」他搶救回來,可舍不得。「我的作品很值錢的呢。」
「這算哪門子作品。」他真敢說。
「怎麼不算,我還在想下次開個展說不定用得到哩,就叫‘驚女圖’好了!」他哈哈大笑。
「你少無聊了,給我!」他要是真拿出去現她一定宰了他。
「才不。」他存心惹她。
何舫沒轍,只有追著他跑,偏偏西宮冀高頭大馬的,她就是追到了人也夠不著他手里的相機和照片。
西宮冀高舉手中的「驚女圖」,一邊繼續審視,任何舫在旁邊跳呀跳,全然不受影響。「一點也不丑,我覺得你美極了。」說完,他居然親吻相片。
何舫一時呆住,他低下頭,也順便親了她嘴唇。
「西宮!」
「放心,我不會拿出去招搖的。」他收進口袋,從此私藏了。
何舫模著唇瓣,心里小鹿亂撞,只是輕輕一啄,她卻亂了魂思,傻傻楞著。有一種異樣的情燒化為絲線,將她纏捆。
為什麼西宮冀,可以吻她吻得這麼自然?
就像是真的戀人一樣。
「怎麼了?」他看她忽然安靜下來。
「你喜歡的那個女孩是怎樣的人?」她問。
西宮冀微怔,臉色稍變,有些不自然。他笑了笑︰「問這干嘛?」
「好奇。」
「真難得,你對我的事情也有興趣了。」他這話在嘲弄自己。
「你還喜歡她嗎?」
他眼楮看著何舫,幽深而又復雜,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沉默。轉過身去,回避了這個問題。「西宮?」她卻不識相地追問,完全不知他內心里的暗濤洶涌。
「若不喜歡,就不用這麼費盡心力去‘忘記’了。」他只敢背對著她回答。
那就是還喜歡的,非常非常地喜歡。
「你有沒有采取餅行動?」
她愈問愈多了。「你想呢?」他反問。
「我不知道,你這個人的行為沒有模式可循,我猜不著。」
他搖搖頭,頗有遺憾。「我還沒出手,她就給別人迷走了。」
好慘!
而且他的狀況似曾相識,跟她的情形幾乎一致。
版白是有時間限制的,一旦錯過就再也來不及說出口。不知為什麼,何舫有點羨慕被西宮冀暗戀的那個女孩。
「她是怎樣的人?」
像你這樣!他在心里說。面對何舫卻只能聳聳肩,不敢輕言。
「很可愛。重大的事務沒什麼能力,但小細節的處理很有一套,她不是非常耀眼,可只一眼就打動了我的心。」是呀,只有一眼,他痴了十年。
看他談到心上人時發光的眼楮,何舫為之心悸,竟然說不上來的不舒服。
這種在乎的感覺令她迷惑。
差點就忘了,他是她遺忘谷頌廷的替代品;而對西宮冀來說,她的意義也是如此。
「西宮——」
「嗯?」他的記憶被拉回,和眼前的何舫重疊,西宮冀只覺滿足。雖是趁虛而入,但他的夢想已經成真。
「你……那麼喜歡她,能夠因我而解月兌嗎?」
他露出了笑容,將她抱進懷里,緊緊摟住。
「當然可以。」
他的解月兌,就是得到她的愛。
???
她覺得,真的可以喜歡西宮冀。
這陣子何舫一下班有空就往西宮冀的公寓跑,不光是因為他先前表明了天天等她,她自己的腳好像也有意識,就是想到他那兒走動。已經太習慣與他共處了!
其實他們在一起並沒做什麼事,吃吃飯,談談天,拌拌嘴,像一般的平常人,真的沒什麼特別。然而這也是一種愛情,從平凡的生活、平凡的兩個人、平凡的日常交流接觸中,慢慢累積彼此的情誼。
何況要喜歡上西宮冀並不難,愈和他相處,愈發現他許多優點和可愛的地方,這些都一點一滴灌進了何舫的心房。
夢幻終究像天邊的雲彩,並不屬于她,她比較適合這樣腳踏實地的和西宮冀培養感情。沒有驚濤駭浪,也不一定奇特浪漫,但滋味還是很棒的。
「下一期月刊的新企劃,就交由你負責啦。」
正想走人,潘靜靜把她叫了過去。
「嗯。我已經聯絡了,後天過去做訪問。」新的企劃是每月一家的專題報導,這是潘靜靜給她的新挑戰,何舫花了兩天時間說服了第一位素人畫師,相較之下,西宮冀可真好應付得多。
「怎麼樣,我給你的工作是不是愈來愈有趣了?」似乎嫌眼影的顏色不夠濃,潘靜靜打開化妝盒又刷了幾層上去,一邊似笑非笑地對何舫說。
是喔!「謝謝靜靜姐的提拔與愛護。」
「我看到你的鬼臉了。」厚重的眼影可沒妨礙她銳利的視線,潘靜靜毫不在意地笑。「好啦,我承認特別加強了你的人際溝通訓練,因為你有潛力嘛!」自從西宮冀之後,凡是被她列為「疑難雜癥」的大牌,就一律扔給何舫處理了,事實也證明她做得不錯呀,人類確實是需要激發的。
「是是是。」她也只能這麼答了。
「話說回來,你最近都在忙什麼,時間一到就不見人影,跑那麼快,想抓你加班或是吃飯都來不及。」
「有嗎?」
「別賴了。我問你,是不是還往西宮冀那兒跑?」潘靜靜問,八卦一下。
何舫臉一紅。「你怎麼知道?!」
「隨便猜也知道。」不然西宮冀干嘛一開始就指定何舫跟拍,用常理也料得到是別有所圖。「不錯嘛,工作結束了感情還這麼好,好好珍惜呀,我那同學難得開竅的。」
「難得?」
「簡直是稀奇!我還以為他對女人沒興趣呢!」潘靜靜說完還在何舫身上瞄了瞄。「奇怪,是你比我有魅力還是剛好對了他胃口?居然把他收服了。」她這個大美女在西宮冀面前晃了四年他瞧也不瞧上一眼,遇到何舫這小家碧玉卻破了功。怎不教潘靜靜暗挫在心,百思不解。
西宮冀會對女人沒興趣?何舫還是第一次听說,而且一點也不相信。
「也許是他比較低調,所以給你這種感覺。」他總不可能四處張揚自己暗戀哪個女孩。
潘靜靜揚揚手,並不認同。「才不是,他神秘歸神秘,還沒那麼能裝。我跟他也算熟的,他啊,反正很奇怪,之前和之後我不清楚,大學時代是完全不沾,出了名的。」成天只曉得玩相機,玩到快得戀物癖了。
潘靜靜的話像一顆小石子,擊引了何舫心湖一圈圈漣漪,她以為西宮冀喜歡的是大學時代認識的女孩,如若不是,那讓他暗戀了好久好久的,是誰呢?
她忽然很想很想知道。
???
打開核木冊子,西宮冀一一翻過,還剩最後一頁空白,他將兩張拍立得的相片置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