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沒有一板一眼。」她浪漫得很。
他不以為然地笑。「我看你呀,一定沒有談過戀愛。」
她橫他一眼,「你管更多呢。」討厭,正中要害!
他但笑不語,開始繞著四周。這小小的瀑布像天然的蓮蓬頭,清涼的山泉匯流注入下方的水池,何舫興起,月兌鞋下去泡腳。
「這水好涼,好舒服喔!」浸得她精神抖擻,疲勞立消。
西宮冀凝視她笑得純真滿足的神情,心弦一動,打開了鏡頭。
「既然都來了,我幫你照幾張相吧。」
何舫側首,看到他手上的單眼相機正對準她,連忙揮手搖頭。
「不要不要!」
「放心,大師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我一定把你拍得很美。」他毫不謙虛地慫恿。
「不行不行,坦白告訴你,我最怕照相機了。」
「為什麼?」
「我討厭照相。」從小只要面對鏡頭,她的臉皮就只能擺出僵硬的肌肉,從沒拍過一張自然好看的。
「試試看嘛。」
「你饒了我吧!」她很堅持,兩手放在胸前比X。
他放下相機,顯得失望。「那真可惜,其實你很上相的。」
「是嗎?你怎會這麼認為?」
「呃……專業人士的眼光。」他的聲音听起來有一種奇異的心虛。
何舫沒有細察,她踢著水花。「這種水是不是冷泉?真的好舒服。」
「這就是跟著我的福利,不錯吧。」他在她身邊坐下。
「你也把鞋子月兌下來嘛。」何舫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你對我的腳丫子有興趣嗎?想看?」
又來了!
「放心,我對你的任何一個部位都沒有興趣。」
「那很難說唷,說不定這本寫真集拍完,你就不能自己地愛上我了。」這是西宮冀的願望。
「臭美!」她的回答完全不用考慮。
他不出聲了,卷起褲管學她月兌鞋,把腳沉入清涼的泉水里,一邊分神看她縴細的小腿曲線。揚起臉,又見她樂在其中的舒暢笑容。
這一幕,西宮冀真的很想拍下來。
結果他們在山上待了大半天,傍晚時分才回到都市叢林的現實世界。
「再陪我去一個地方。」他還不想放她走。
「哪里?」
「去就知道了。你陪我,我請你吃晚飯。」
「我才不用你請我吃晚飯。」
「啊,你的個性實在太不可愛了!」
何舫卻笑,眨著眼。「我的意思是上次吃了你的便當,這回換我請客嘛。」
他看她一眼,說出心里的話。「我以為你討厭我。」
「怎麼會,和你在一起很愉快呀。」她坦白地說,她承認自己事先的預想有錯誤,西宮冀一點也不難相處。
「真的?」他很需要她的肯定。
他那萬分期待的表情也太奇怪了。「你的名氣這麼大,不需要我再加強你的自信了。」
「我沒有自信讓你崇拜我。」
「我當然不會崇拜你,我又不懂得攝影。」她忍不住笑,愛莫能助地搖頭,以為他又再開玩笑了。殊不知西宮冀的內心早已有了決定,十年前錯過的,他這次一定要把握。
他停車︰「你先在外面等我。」
西宮冀的車停在一家藝術中心前,他進去約莫十五分鐘後出來,何舫已經不在車內,他看她站在大廳里,目不轉楮瞅著牆上一幅宣傳海報,表情沉迷。
他走到她身後。「ABT?」
「他們終于來了,要跳‘唐吉訶德’,我好想好想看。」
「原來你喜歡芭蕾。」
「嗯。」
他無意看了演出日期,一愣。這麼巧?
何舫又看了海報一會兒,聳聳肩轉身。「走吧!」
西宮冀跟著她,隨口說道︰「可以約你男朋友呀!」
她回過頭︰「你故意的嗎?」
「你真的沒有男朋友?」
「好啦,我真的沒有談過戀愛,可以了吧。」無所謂,讓他去笑好了。
西宮冀真的笑了,淡淡地、微微地,受到了鼓舞。
「你票買了嗎?」
提到這個何舫就好沮喪。「我買不到。ABT耶,所有的門票早早就被訂光了。」
她動作太慢。
「全沒了?」
「就是呀。」
「好遺憾。」他替她惋惜。
何舫嘆氣︰「那也沒辦法。」
他們上了車。他不著痕跡地注意她,嘴上雖說算了,但她真的滿失望的,他看得出來。
???
西宮冀大約有三個月沒有走進這棟位于陽明山上的華宅了。
三十歲以後,這里就是他的鎖鏈,在那之前他盡可能地不靠近這層結界,盡情享受外面的自由世界。
他是個不孝子。
「不孝子!你終于知道要回來了?」
「是的。」
「你還認得出來我是誰嗎?」
「爸,您的臉沒變。」
西富陽威嚴的面孔遇上這不長進的獨子總是沒轍,但他實在太讓人失望心寒了!「你難得回家一次,為的竟是替人說項?」
「我是回來看您和媽媽的。」
「那這個呢!」
「可以的話,我建議您將這件工程發給他們。」
「你的口氣不像建議。」
「我評估過了,‘朝陽’沒有吃虧的地方。」
「你怎不順便幫我評估評估其它案子?」
「爸。」西宮冀知道,又要開始了。
「發給他們可以,你給我回來。」
「距離我們的約定還有三年時間。」
「我已經不耐煩、不想等了,我就是給了你太多自由,使得你愈來愈不負責任!」
「我只是‘建議’,並不強迫,您不答應也可以,我絕對不會有意見。」
「阿冀,你這個不孝子。」
「我說過會遵守對您的承諾,但在那之前,我想過自己的生活。」
西富陽咬牙,他實在萬分後悔自己在西宮冀十歲生日時送的禮物一架名牌照相機,他現在的懊惱都是由那兒開始的。
「我不懂,照相不過是一種休閑興趣,你偏要當職業在做,這算什麼正經生活?」他不懂兒子的想法。依西宮陽的觀念,西宮冀惟一該做的就是承繼家業,別無其它了。
「爸,這一點在我大學畢業那年就已經討論過了。」
「而這幾年你的思想一直沒有成熟。」
「我喜歡攝影,您比誰都清楚的。」
他就是清楚,才會答應忍受——直到西宮冀滿三十歲為止。
「我真後悔自己的開明。」西宮陽坐下,嚴肅提出警告︰「下次,如果下次你再跟我開口,咱們父子先前的協議就算取消,你別想再踫相機了。要管公司的事,就得回到公司來。听見沒有?」
案親是說到做到的。
「不會再有下次了。」西宮冀說,打開書房門,退出和西富陽的對陣。就在門外,又對上了兩張臉。
「你們又起沖突了?」遲怡甄問。
「沒有。」
「可是我听到你爸爸的吼聲。」
「沒事的。」
她這才放下心來,溫柔地叮嚀︰「你知道,他上了年紀,血壓比較不穩定,你就讓著點,有話好好說。」
「我明白,媽。」他摟著母親瘦小的肩,讓她安心。
「那就好。你呀,從小就最不听話!」她捏著兒子的臉,嘴里埋怨,臉上卻盡是疼惜。
「哥哥不听話,可是媽媽還是最疼他。」旁邊的少女開口,她留著及腰長發,嬌小的身材與遲怡甄相似,秀麗的臉蛋有幾分慣性的蒼白。
西宮冀看著小妹。「阿苓,你最近身體好嗎?」
「看到哥哥就好了。」西宮苓淘氣地說。
西宮冀笑︰「你就這張嘴巴最厲害。」
「那當然,所以我不會和爸爸吵架。」
他模模她的頭!「他才舍不得罵你呢。」
???
何舫睜大了眼楮。「怎麼……可能?」
「不用懷疑。」
「還是貴賓席!你怎麼拿得到?」
「主辦單位的負責人和我交情不錯,湊巧他送了我兩張。」西宮冀說,一臉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