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永璇一臉迷惑。「馮步勤不是因為誤食有毒河豚肉而死,怎麼又跟凝香樓扯上關系?」
「你剛回京不久,難怪沒听過上個月他剛死時,京里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些街坊傳言。」
韓東麒想到南天齊所指的,應該就是自己也听過的那些謠傳。
「京里不少達官貴人皆是凝香樓常客,樓中美女如雲,舞妓小蝶和樂妓如玉更是其中翹楚,迷戀她們倆的不知凡幾,馮步勤和他女婿也在其中。听說小蝶姑娘周旋在他們翁婿之間,說是誰能給她正室夫人位置,就考慮跟誰共度終身。
「結果,他倆雙雙休妻,還為此反目成仇,據說就是馮步勤女婿假意求和,獻上他最喜好的河豚肉將他毒死,因為死無對證,官府不得不以意外結案,結果馮步勤的妻子出家為尼,女兒弒夫報父仇後也瘋了,馮家家破人亡,小蝶姑娘倒因此艷名更盛,聲勢直追如玉姑娘。」
南天齊點頭附和。「沒錯,而且今晚我更發現,那位小蝶姑娘跟香濃的貼身丫鬟采兒,竟然也有七分神似——」
「七分?差一分就不是同一人,何況還差了三分。」左永璇擔憂地上前握住南天齊肩膀。
「你給我清醒一點,振作一些!那些不過是謠言,就算是真的,也是巧合,多少人為了青樓女子床頭金盡、家破人亡,我不想你也成了其中之一。」
「好了,你別再逼他。」韓東麒出面說句公道話。「總之,我先派人盯著那個凝香樓鴇兒的一舉一動,是與不是,日後必有定論,畢竟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天齊都不可能死心,你說再多也沒用,不是嗎?」
左永璇想想也是,只能無奈松手。「等我離開之後,你不只要盯著那個香嬤嬤,也得盯著他,我看他人在這兒,心還掛在那女人身上,真是教人越看越擔心。」
「呵,別五十步笑百步,你人在這兒,心不也在你的相思姑娘身上?」韓東麒拍拍他們肩頭,爽朗笑語︰「放寬心、放寬心,女人算什麼,我們三兄弟的感情才是情比金堅、地久天長,今晚我們秉燭夜談——」
南天齊沒等韓東麒說完便蹙眉嘆道︰「永璇,我累了。」
「了解,明日再談。」
左永璇說完,雙袖一振,施展輕功躍上屋脊。
「啊——」
韓東麒的慘叫聲再度響徹雲霄。
因為左永璇並非獨自一人在夜色中御風飛行,還「順手」拎著韓東麒一起離開。
「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怕高的韓東麒快喊破了嗓,才瞄了腳下一眼便已開始感到暈眩。
「嘿嘿,想和我地久天長,怎麼能不先學學跟我「比翼雙飛」呢?」左永璇施展上乘輕功,專挑高處落腳。「東麒,好兄弟,看哥哥待你多好,你要賞星,我帶你離天更近,讓你好好賞個過癮。」
「好、好,我賞夠了,快放我下來!」
滿天星斗全在他眼里轉圈,再這麼下去,只怕不久之後他便會瞧見天門大開,眾仙列隊迎接他魂歸天界了。
「呵,跟我客氣什麼!」左永璇笑聲詭異。「天齊催我回京共商國事,結果卻把全副心思放在青樓鴇兒身上,讓我根本無法放心提前回去見相思,可憐我相思入骨苦難眠,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咱們兄弟倆就飛一夜、聊一夜吧!」
飛一夜?
韓東麒四肢一垂,先昏去再說。
第6章(1)
計劃出乎意料之外地順利。
連續三日的盛大舞宴,果然讓如玉美名震動京城,不到半個月,宮里當真傳來皇上將微服出訪凝香樓的密令。
要凝香樓為迎接貴客而暫停營業一晚的命令,正中傅香濃下懷,讓她能有充足時間,將樓內姑娘悄悄送走,不讓她們受到牽連。
凝香樓里全是當初她讓高壯去各地青樓挖角來的姑娘,她出的不是高價,而是自由,不簽賣身契,還教她們琴棋書畫與歌舞,讓她們除了身子,能有更好的方式迷惑男人,而且所賺錢財還大半歸她們自己,若是遇上好男人想從良,非但不用付贖身費,她這鴇兒還奉送豐厚嫁妝,風風光光地將姑娘嫁出門。
也正因傅香濃的有情有義,當她宣布要關掉凝香樓,讓她們各自帶著足夠終身衣食無虞的銀兩回鄉,大伙兒反而哭成一團,舍不得離開,費了她好一番功夫才讓一個個淚人兒坐上馬車,趕在天黑前遠離京城,免得她累及無辜,就算在九泉之下也良心難安。
偏偏,就有一個怎麼也不肯听話離開。
「小蝶!」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要留下來陪你一起殺掉那個狗皇帝。」
小蝶洗去脂粉後仍稚氣未月兌的臉龐,滿是慷慨赴義的決絕。
「香姊姊,求您了,讓我也能親手替采兒姊姊報仇,反正我爹娘和姊姊全死了,家鄉沒什麼值得眷戀,讓我陪您一起死——」
「住口!不準你把死說得如此容易!」傅香濃痛心地望著她。「小蝶,沒能在你淪落青樓前將你救出,還為了報仇犧牲你去和馮步勤翁婿倆周旋,我已經萬分愧對采兒,如果再讓你和你姊一樣,為了我賠上性命,那我在黃泉之下還有什麼臉面對采兒?高壯,快帶小蝶離開!」
「不。」向來對她唯命是從的高壯,立刻拒絕她的命令。「采兒臨終前將夫人托付予我,高壯自當誓死保護夫人,至死不離。」
「高壯,你為我們南家犧牲得夠多,也做得夠多,我已經不需要你的保護,如果你堅持,那就請你好好留住你的命,為我保護翔兒。」
他果斷搖頭。「小少爺有常姑娘照顧——」
「相思終歸是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倘若我今晚刺殺昏君成功,朝野必定有一番大震蕩,沒你照看著,萬一翔兒出了事,豈不白費采兒當初為了幫我南家留下一脈香火,舍身取義,代我而死?」
見他陷入兩難,傅香濃又執起小蝶和他的手,讓兩人緊緊交握。
「何況,小蝶是采兒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身為姊夫的你不照顧她,還任由她留在這兒冤枉賠上一命,相信采兒地下有知一定心痛不已,責怪你迂腐不知變通。而且,我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必須交托給你,所以你絕不能死。」
「什麼事?」
「無論我今晚成功或失敗,等一切風平浪靜後,把翔兒帶回他爹身邊,然後告訴他們父子倆,報仇之事到此為止,我希望天齊能帶著翔兒留在漠北,永遠別再回京城,只要他們倆安然團聚、平安度日,我才能暝目,倘若你也死了,那他們父子倆豈不是永無相認之日?高壯,求你了,一定要和小蝶勇敢活下去。」
「夫人……」這個理由讓高壯完全無法拒絕。
小蝶依依不舍地拉住她的手。「香姊姊,我——」
「小蝶,你既然叫我一聲姊姊,就該听我的。」傅香濃著急地將兩人往後門推。「時間不多了,別讓我還得為你們倆分心,快走!」
在她的催促之下,高壯和小蝶最終還是搭上了最後一輛馬車,偌大的凝香樓里,頓時只剩下她和如玉。
沒有其它人手,她親自下廚備好酒菜,更在里頭撒下無色無味,銀針也試不出的迷藥——當藥性發作的那一刻,便是昏君死期!
待街上店家燈火已快盡數熄滅時,昏君才帶著三名隨身侍衛姍姍來遲,剛好讓傅香濃做好充足的準備。
「香嬤嬤,不是說……要叫小蝶……來陪……」
侍衛的話還沒問完,酒菜里的迷藥便已發作,讓他們一個個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