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蒙蒙中,常相思想起當時金先鋒五體投地朝她跪拜,那大聲量又惹來守在帳外的兵士也莫名其妙地跟著拜,還爭相走告,直到白無瑕回來敲醒他們的腦袋前,那令人百口莫辯又啼笑皆非的場面,唇角不禁微微揚起……
「相思?」
一聲輕喚將剛打盹的她神思拉回,睜開眼,只見左永璇下知何時已坐起身,怔怔瞅著她。
從那不再泛青的紅潤臉色和炯亮有神的明眸看來,毒性已經全部清除,五個多時辰的昏睡也讓他體力恢復,她終于放寬心,對他嫣然一笑。
「肚子餓了吧?我去叫——唔……」
他的吻來得又狂又急,像是想將她拆吞入月復般,連喘息的機會都不給。
常相思不掙扎,恍惚地合上濃密雙睫,任他精健的雙臂緊圈住她柔軟的胴體,深情狂肆地吻著她額間、眉心、鼻尖,在她羞燙如火的嬌顏落下無數似雨的細吻,再重復吻上她嫣紅唇辦。
左永璇急躁索求,听著她嬌柔的輕喘,品嘗著她櫻唇的甜蜜,感覺她溫熱的身子在他懷中輕顫,只有如此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她確實存在,而非是日復一日的幻境。
熱情來得又凶又猛,常相思身子微顫,戚覺他厚實的大掌正未隔寸縷地燙著她腰際,舌尖宛如蛟蛇,在她口中滑溜擺蕩,勾得她神魂顛倒猶嫌不足,還一路順著她細白的頸項往下滑行——「這是什麼?」
常相思睜開迷離水眸,循著他的視線望向自己,這才發現自己上身的衣物下知何時已被褪至腰際,若非纏胸布密實地裹住,此刻早已春光大泄。
「難不成,你一直扮成男子混在軍營里?!」仔細看清她身上穿著的男人服飾,左永璇滿腦的旖旎念頭頃刻間被這可能打得煙消雲散。「相思,莫非你一直在我身邊?」
「嗯。」她點點頭承認。「還好當初我決定這麼做,才能及時為你解毒,否則你要是有個萬一,我永遠都原諒不了自己。」
左永璇將她摟入懷中。一想到她竟然為他不惜混入向來厭惡的男人群,還來到如此危險的前線,這些日子來對她不告而別的所有怨懟瞬間消散,只剩下滿滿的心疼。
「告訴我,你沒上戰場。」他將她稍稍推離一些,緊張兮兮地將她仔細看了又看。「我真該死,你就近在咫尺,我竟然沒找出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人欺負——你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我是以軍醫的身分混入營里,沒上戰場。這傷也是小事,你別大驚小敝。」她想縮回手,卻被他捉住不放。
「誰傷的?我要把那該死的家伙干刀萬剮!」從包扎的範圍看來,肯定不是針刺那種小傷。
「我就是那該死的家伙。」
看他把她指上小傷看得比自己肩上的箭傷還重,常相思心窩暖暖的,明白他真是把她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要,而她,又何嘗不是如此?「不過是一點小傷,別多問了。」她不想說出是為救他才割傷手指,讓他自責。「讓我幫你把把脈,看看你身體恢復如何。」
「沒事,我現在壯得像條牛。」他皺眉端詳她。「倒是你,又消瘦下少。告訴我,分開的這些日子你都是怎麼過的?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快發狂?一想到你可能為了一個莫須有的謊言遭遇不測,我真的好幾次都想下令處死鳳儀——」「莫須有的謊言?」她听出似乎有什麼自己還不知道的大秘密。「什麼謊言?你口中的‘鳳儀’指的是鳳儀公主嗎?」
提到這,他不禁露出苦笑。「什麼謊言?就是你看似精明,結果卻被鳳儀一番鬼扯欺騙,竟然中了她的計,就此不告而別。」
「我中計?」她有些想哭,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難道你爹娘嫌棄我的出身,你因此和他們決裂,王妃氣得一病不起,終日以淚洗面——」
「都是假的,我爹娘巴不得我早日將你娶回才是真的。」他輕捏了捏她鼻尖,溫柔地笑。「別忘了,我打從十三歲時初見你,就已向他們宣告要娶你為妻,當時他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就允諾將來婚事由我自己作主,現在才來反對豈不奇怪?」
「可是……」這意料之外的消息讓常相思不知該不該全然盡信。「雖然你早跟我這麼說過,但他們貴為王爺、王妃,怎可能毫無門第之見?」
「門第之見?」左永璇的笑容有些古怪。「要比起門第,那你比我娘好上不知千百倍,我爹知道你如此‘平凡’,不曉得有多慶幸,直說他這些年來努力積善總算有回報,可以放下心上大石,不必擔心將來媳婦會跟著婆婆一起添亂了。」她越听越迷惑。「我不懂,我明明听說王圮是榮陽王之女,怎麼出身會不如我?‘媳婦跟著婆婆添亂’,指的又是什麼?」
「這些事,等你和我回王府之後自然就會明白。至于此刻——」他挑開裹胸布上的雙結,一口吞了她的驚呼。
在理智被完全沖潰前,常相思最後思考的一件事是——這解毒藥似乎有催情的副作用,待會兒千萬得記下才行……
尾聲
兩個月後,王師威名遠震、凱旋回京,新皇大赦天下,免稅一年,民眾歡欣鼓舞,對于「一字並肩王」大婚之事更是齊聲祝福,還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咦,百姓出錢出力?「吏部黃尚書,玉如意一對!」婚宴收禮人高聲唱禮。
「嘖!送什麼玉如意,不能吃也不能用,頂多只能拿來抓抓癢。」
喜桌上,一位風韻猶存的美婦人嘀咕著,看得出來對這價值不菲的禮品不滿意。
「嗯哼!」美婦人的丈夫輕咳一聲,示意她別大聲嚷嚷。
雖已年近半百,歲月卻沒在他外貌留下多少痕跡,依然如年輕時一般風流倜儻,還有股不怒而威的王者氣勢。
可這威嚴鎮得住外人,偏鎮不住他結縞多年的發妻。
「豆腐店王西施,豆腐五十板。」
「唉呀,王姊,讓你破費了!你家虎子來了沒——唷!虎子啊,年底該讓嬌姨吃你喜酒了吧?」美婦人笑得花枝招展,站起身不斷朝遠方王西施所在的桌位揮手。
「嗯哼!」美婦人的丈夫在旁扯扯她衣擺,頭開始發痛。
「黑龍寨封幫主,獐子十只、虎皮六張、鹿茸十二對。」
「封大哥,好久不見,嬌兒可想你了∼∼」美婦人難得露出小女兒的嬌柔,可不一會兒又馬上拎起酒瓶豪邁地嚷嚷︰「說定了,這回你可得多住幾天,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霎時,火藥味四溢,美婦人的丈夫和封寨主皆有百步穿楊的好視力,縱使事隔多年,情敵見面仍舊分外眼紅,兩人隔空對瞪,誰也下肯認輸。
「永康王,白米千石。」
「翔兒,快帶你爹娘來干女乃女乃這邊坐!」
美婦人完全沒見到丈夫正在那兒狂干陳年老醋,朝著南天齊一家人猛招手,又不曉得從哪兒變出一副銅鈸敲得震天響。
「大伙兒豎耳听著,這永康王妃是我媳婦的結拜姊姊,也是我諸葛嬌嬌剛收的義女,歸我罩著,誰敢得罪她就等于得罪我!」她眉一挑,一腳踩在椅上。「你們說,得罪我的人該如何呀?」
「人人喊打!」
眾人群情激昂、異口同聲,聲量之大震得天上高飛的鳥雀都為之一抖,差點掉下來。
「呵∼∼謝謝各位鄉親父老、兄弟姊妹盛情相挺,小妹在此先敬大家一杯!」常相思瞠目結舌看著婆婆仰頭將酒一飲而盡的豪氣,終于願意相信左永璇當初沒說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