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資格想這些,即使他愛她,即使他是小孩的父親。
第一次見面時,他們不打不相識,她偷了他的皮夾,當時他完全沒想過她會是個間諜,沒想過她是為了秦芷商來接近他。
之後,他發現了她是懷有目的而來,而他也將計就計。
就在這段將計就計的日子里,他發掘了她的純真、她的美好、她的熱情、她的坦率。
在他黑暗的世界里,他從不曾接觸過像她這樣的女孩子,盡避知道她心懷不軌,他卻開始對她有好感,欣賞起她來。
逐漸的,他們越來越熟悉,他也越來越習慣有她相伴的日子,甚至于,她的表現讓他有種錯覺,他會以為她真的愛他,而不是虛情假意而已。
好幾次,他都忍不住想揭穿她,想開口問她為什麼這麼陰險,但想到他自己,反正他是不能愛女人的,又何必多此一舉問她呢?
終于等到海幫突襲黑蠍盟那天,那個機會令他忍心拋下她在海幫不管,並且故作冷漠不去營救。
其實他始終不能騙自己,他何止想去海幫救她,他更想永遠將她留在身邊!只是她不知道,而且一定很恨他。
如果他是一個平凡人,他會很珍惜與研卿的情緣,只可惜他不是個平凡人,他的肩上有太多枷鎖,他無法給研卿幸福的。
她不會原諒他的,不會……
驀地,包廂的門被推開了,褚黑蠍緩緩走了進來,他深沉的眼眸盯著黑燃看,有痛心,有震怒。
「你這是在干什麼?樹立你當幫主的模範嗎?」褚黑蠍忍不住開口教訓,他風聞黑燃已經在夜來香連喝了幾天酒,他特意過來,沒想到是真的。
「我沒事。」黑燃知道自己還清醒得很,酒精無法麻醉他的靈魂,也不能療治他心口的傷。
褚黑蠍研判性地看著他。「真的沒事?」
就算黑燃高興他自己當了幫主,也沒必要這樣夜夜買醉慶祝,唉,年輕人就是這麼沖動不理智。
黑燃點點頭。「真的。」
褚黑蠍相信了。「那麼,你明天早上跟我一道搭機去西西里島,我要與克利斯會面。」
西西里──
這個地名教他的心糾結,他與研卿就是在那座島上認識的,在酒店前,他將她拎回了飯店房間……
看到黑燃沒事,褚黑蠍離開了,一直待在門外的屠天捷倒走了進來。
「燃哥,去找卿卿吧,既然你這麼痛苦,又何必勉強自己呢?」屠天捷覺得黑燃簡直就是在虐待自己,找一個自己愛的女人有那麼難嗎?何必要面子嘛,拉下臉來又何妨?
「你不懂!」黑燃又繼續灌酒。
他要喝醉,醉了可以忘卻許多煩惱,所以他非向酒精借點麻木不可,因為清醒,實在太叫他難耐了!
★★★
中正國際機場。
黑燃與褚黑蠍帶著二十名保鏢人員隨行,準備搭機前往西西里島,這次他們要與克利斯談談兩大幫派合作的事宜。
在貴賓候機室里,褚黑蠍得意地品著咖啡,他對黑燃道︰「如果這次和克利斯的合作談成了,屆時黑蠍盟的勢力會越來越大,燃,你的地位也會相形的越來越崇高。」
昨晚在夜來香酒店,他听到一些流言,說黑燃是為了女人才搞成這樣,這傳言大大的讓他不悅。
難道黑燃還與那個女孩子有來往?這是他不樂見的。
現在告訴黑燃未來的遠景,無疑也是藉機收買人心,讓他好好對黑蠍盟效力,他現在最怕黑燃步上與黑熾同樣的路子,那才真會讓他痛心疾首。
黑燃抽著菸,緩緩地道︰「據我所知,想和克利斯合作的還有日本三合會。」
「沒錯。」褚黑蠍老謀深算,胸有成竹的說。「但我知道克利斯最後一定會選擇黑蠍盟。」
「您這麼有把握?」黑燃問。
褚黑蠍對他這個義子大概也是同樣那麼有把握吧。
自從十五年前褚黑蠍為了救他而車禍,導致右腿殘廢,小腿必須截肢戴義肢之後,他就已注定永遠要當褚黑蠍的棋子了。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他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華燈初上的夜晚,褚黑蠍帶著他們四人到飯店吃飯,在飯店門口,有輛汽車突然打滑朝他沖撞過來,褚黑蠍見狀,毫不猶豫的將他推開,自己受了那一墼。
往事歷歷在目,如果不是他的義父,或許他已經不在人世,也或許早已成了個殘廢的孤僻小孩。
褚黑蠟對他長期的養育之恩,他沒放在心上,反而是那次代他受傷,他相當震撼。
驀地,黑燃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
他清了清喉嚨。「我是黑燃。」
「燃,我是黑熾。」黑熾的聲音從彼端傳來。「我知道義父在你身邊,但是听好,研卿兩個小時後要做流產手術,她要拿掉你們的孩子,我和方舞都希望你能去阻止她,她在台長醫院婦產科的手術室,你現在趕去還來得及。」
朱墨兒最後還是向方舞求救了,她拗不過研卿的脾氣,又深怕這次的手術會對研卿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最後她只好打電話向方舞求援。
方舞與黑熾商量過後,他們要給黑燃一個機會,也給研卿那倔強的小丫頭一個機會,他們相信絕對沒有人可以舍得自己的親骨肉就這樣消失。
听到黑熾的話,黑燃的表情扭曲了起來。
她「又」要動手術了,上次她是騙他的,這次他知道,她不會再騙他,她一定會這麼做的!
何苦,研卿?
「你听到了嗎,燃?」黑熾叫他。
「我知道了。」
「誰的電話?」褚黑蠍敏感地問。
「沒什麼。」
此時登機的廣播聲傳來,褚黑蠍神清氣爽的站了起來。「走吧,兒子。」
其實他鮮少這麼喚他的火男們,但現在是非常時期,為了防止黑燃被女人拐走,他非要用些親情手段不可。
褚黑蠍與黑燃登機了,他們坐在頭等艙里。黑燃心知肚明,這是他的時機,現在黑道的天下是屬于他的,如果錯過,他將一無所有。
但,他真相擁有那些嗎?擁有了那些,他會快樂嗎?
一個想法忽然掠過他的腦海,不,他並不想要權勢,也不想要金錢,他想要的是──研卿!
「克利斯真是太客氣了,他說他的女兒迫不及待等著想見你了。」褚黑蠍勾起鄙夷的臉容道。「不過,女人只能用來玩玩,不能認真,女人是毒,是蠍,沾上了,會被她們傷得遍體鱗傷……」
班機即將起飛了,黑燃糾緊了眉宇。
不,他不能離開這塊土地,他最愛的女人和他的孩子正在手術台上與宿命搏斗,研卿認命了、絕望了,他傷了這個女人的心,他也必須挽回她的心,否則他不配做為一個男人!
黑燃倏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你做什麼?」褚黑蠍瞪著黑燃,心中隱隱約約有些明白,可是已經年老固執的他並不願意去承認。
黑燃堅定地看著他。「對不起,義父,我不能跟您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褚黑蠍的臉色鐵青起來。
「我要去找研卿,我需要她!」
「你很笨,黑燃。」褚黑蠍的臉扭曲了。「你會一無所有,你的下場會跟黑熾一樣,你──」
「我不在乎。」黑燃瀟灑的一揚頭。「我本來就什麼都沒有,現在只不過回歸到最原來的我罷了。」
褚黑蠍顫抖著。「好!很好!」
「義父……」黑燃沉痛的看著褚黑蠍,從褚黑蠍決絕的表情他知道,這將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不要叫我,我已經不是你的義父了!」褚黑蠍毫不留情地說。
黑燃的心一痛,再看了褚黑蠍一眼,他頭也不回的走出機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