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們收斂點。」幸媽媽看著老公說了句,又故意皺眉看向未來媳婦。「以琳,還叫伯父、伯母?該改口了吧?」
她雙頰微紅。「是,爸、媽。」
「乖,快吃、快吃。」
幸媽媽一臉滿足。她早把以琳當自己女兒看待,這下能成為她的兒媳婦更好,她總算不用再擔心大兒子會孤家寡人到老了。
「媽,這下你可開心了吧?」幸悅時忽然想起陳年舊事。「以前你就肖想以琳當你媳婦,一天到晚鼓吹我去追她,只差沒拿刀架著我去求婚,偏偏我們兩個就是不來電。現在她被哥電昏,答應嫁進來,一定是你多年怨念發功的結果。」
「呿!什麼怨念?是我的福報!」幸媽媽賞了這出口沒好話的二兒子一個白眼。
符以琳的臉色忽然有些蒼白,但大家只顧著笑,沒人注意。
「是,福報就福報。」幸悅時微笑睨著肖龍說︰「而且這福報深到連肖龍都長得跟我和哥小時候一模一樣,上回我和馨兒帶他參加同學會,騙人家這是我兒子都沒人懷疑。」
馨兒跟著點頭。「嗯,我同學還一口咬定我們是先上車後補票,因為肖龍跟悅時真的長得很像。」
「是像我。」幸樂辰好笑地加入捍衛主權。
「媽咪,你不舒服嗎?」
眼尖的肖龍發現母親臉色發白,擔憂地問,其它人這才發現她的確有些不對勁。
「以琳,你沒事吧?」幸樂辰握住她的手,發現她不止微微發抖,體溫似乎也偏低。「悅時你來幫我看看她是怎麼了。」
「好。」
「我沒事。」她趕緊出聲,勉強自己擠出一抹笑。「只是來回台北有點累,加上有點暈車,不太舒服而已。」
「難怪我看你吃得很少。」幸媽媽憐惜地吩咐兒子。「樂辰,你扶以琳去你房里休息一下。我房里有萬金油,拿去替她抹抹額頭、按按人中,會舒服一點。」
「不用了,你們大家繼續吃,我自己——」
「我們是會繼續吃,只有大哥陪你。」幸悅時打斷她的婉拒,調侃地說︰「反正你不舒服,他也沒胃口,讓他愁眉苦臉地坐在這,只會害我們沒食欲,拜托你讓他跟吧!」
「悅時!」幸樂辰被這弟弟消遣得面紅耳赤。
「你就快扶以琳去休息,別理他。」
連幸爸爸都開口了,符以琳也不好再推拒,只好跟著幸樂辰回房,乖乖躺好,讓他拿來清涼油膏為她推抹。
「這樣有沒有舒服一點?」他食指指月復輕柔地在她太陽穴按揉著,眼光溫柔地纏繞著她。
「嗯。」
她輕閉雙眸,感受著他的溫柔,卻不敢睜開眼迎視他的目光,就怕自己忍不住眼眶的淚。
其實她不累,頭也沒暈,只是被自己心中的猜測撼動,心緒再也無法平靜。
你和孩子的爸好像是進大學時認識的,感情不錯,可是對方只當你是朋友……
他早就另有女友,後來因為他快結婚,你知道自己沒希望了,才打算設計他、生下孩子……
***
以前你就肖想以琳當你兒媳婦,一天到晚鼓吹我去追她,只差沒拿刀架著我去求婚,偏偏我們兩個就是不來電……
上回我和馨兒帶他參加同學會,騙人家這是我兒子都沒人懷疑……
肖龍跟悅時真的長得很像……
***
田蜜蜜和幸悅時的話不斷在她腦海中盤旋,一個令她無法肯定推翻的可能性讓她覺得好害怕,幾乎快喘不過氣。
肖龍或許真是悅時的兒子——
這個可能性晃進她腦袋的同時,她嚇得臉上頓失血色,整個人茫然了。
自從和幸悅時重逢之後,她又透過他連絡到以前的同學,每個人都說他們那時幾乎天天黏在一塊,她三天兩頭往他家跑,感情好到說不是男女朋友都沒人相信。
就算後來幸悅時表示交了女友,也被當成是煙幕彈,大家篤定他們最後一定會在一起,直到他把成馨兒帶出來參加好友們的聚會,大家才終于相信男女之間原來真有他們這樣的純友誼。
但,他們之間真的只是純友誼嗎?
幸悅時對她或許是,但她呢?
結合田蜜蜜和眾人的說法,她怎麼想都覺得幸悅時是自己當時暗戀的第一人選,甚至可說是唯一人選。
如果是真的,她該怎麼辦?
她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嫁給幸樂辰嗎?
萬一……萬一哪天她恢復記憶,埋藏在心中的愛情死灰復燃,她又將如何面對他們兄弟?
天哪,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
為了厘清心中的疑慮,趁著醫院內為員工做免費健檢的機會,符以琳偷偷為幸悅對和肖龍做了DNV鑒定,結果——竟然是吻合。
怔怔坐在主任辦公室內,符以琳望著手中的報告,明明不想哭,眼淚卻自有意識地奪眶而出。
這是上天對她當年年少無知,犯下過錯所做的懲罰嗎?
因為她意外得到了一個那麼懂事貼心的孩子,就該知道滿足,不能再奢望擁有幸樂辰的愛嗎?
為什麼要在她以為自己即將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時,讓她知道那麼殘酷的事實?難道非得讓她徹底心碎,才能彌補她當年所犯的錯?
「樂辰……」
她無措地低泣,腦子里一團亂,完全理不出個頭緒,也不知道在確定事實後,下一步她又該如何做?
她不想離開幸樂辰,但是她也不曉得該如何面對幸悅時。
她覺得腦子里頭好像有無數個小人拿著槌子四處猛敲,敲得她頭好痛,快要神經衰弱。
「鈴∼∼」
捆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讓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還在醫院,隨時可能有同事進來,連忙抽起面紙擦干眼淚,以最快的速度回復心神。
「喂?」
「以琳,你還沒下班嗎?」
手機那端傳來她思念的聲音,但也是她此刻最不知如何面對的愛人。
「嗯。」
她的簡短回應讓幸樂辰在手機這頭沉默了三秒。「怎麼了?你聲音听起來怪怪的,哭了嗎?」
他的敏感讓她忍不住又哭了。「嗯,剛剛有位孕婦因為妊娠毒血癥病發身亡,我看家屬哭得好傷心,也忍不住苞著哭了。」
她沒說謊,的確有那麼一回事,但手中縐了的報告才是真正的「凶手」。
「別哭了,生死有命,誰也不想那樣。」
「嗯。」
「不過,女人生孩子都得從鬼門關前走一遭,我想到就害怕。反正我們已經有了肖龍,不如婚後我就去結扎,我們別再生了——以琳,你听見我說的話嗎?」
「嗯……嗯……」
他話中的深情讓她的淚掉得更凶,只能發出單音。
「還在哭?」他听見她細碎的嗚咽,心也揪了起來。「唉,你在醫院常常得面對這些生老病死,感情那麼豐富怎麼辦?我听說眼淚流多了很傷視力,听話,別哭了。」
「嗯。」不想讓他擔心,她盡力抑制淚意。「樂辰,我……」
「嗯?你怎樣?我在听。」
「我……」
不能跟你結婚了。
話到嘴邊,最終還是被她吞了回去。
「我想告訴你,我真的很愛、很愛你。」
「我知道,我也是。」他甜蜜地回應,沒听出她語氣中的絕望與傷心。
「我現在好想見你。」或許,再見的機會已經沒有幾次了……
「那麼巧?我也是。」手機那端傳來他愉悅的嗓音。「那我就跟哆啦A夢借任意門過來。」
通訊突然斷了,下一秒,沒上鎖的大門突然打開,站在門外的正是幸樂辰。
「有沒有嚇一跳?」
她在詫異中點頭,感動得眼淚又直流。
「別哭,我是來讓你開心,不是惹你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