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對著這個呂家掌上明珠,周父也只得立刻壓下怒火,輕點聲,卻不改威嚴地命令兒子︰「還不把鞋子拿去退!」
「是。」周御丞低斂眉,早猜到會是這種結局。
「不準退!」她拉住他。「這是我送的,不可以退!」
「御丞!」周父怒目警告。
他正左右為難,捧在手中的鞋子卻忽然被人奪走。
「為什麼要退?你們討厭杏杏送的鞋子嗎?」單純的她只想到人家一定是嫌棄她送的東西,這刺傷了她小小的自尊心。「不要就算了!我把它丟掉!」
她氣呼呼地扔出鞋,神準地直接丟進了池塘。看著新鞋漸漸浸水,小小心靈有些痛,眼一濕,跟著便哇哇大哭起來。
「御丞!」
幾乎就在她掉下淚的同時,周御丞也在父親來不及攔阻的驚呼聲中跳下水溫不到十度的池里,硬是撈回鞋,抖著身子回到她身邊。
「杏杏,別哭。」冷得全身直打哆嗦的他在她面前拎起鞋子。「妳放心,我很喜歡這雙球鞋,死都不會拿去退!妳看,我馬上穿——」
他的腳才剛要伸進鞋里,突然有只青蛙從鞋子里跳出來,嚇得他身子一個不穩,便一跌坐在地。
本來還哭得唏哩嘩啦的呂可杏,見狀終于破涕為笑,周父也不敢再說什麼要退鞋子的話,只能催促兒子快回房換下一身濕衣服,免得感冒。
但周御丞根本听不見父親在一旁嚷些什麼,在他眼里、心底,只有女孩純真的開心笑容,看得他也忍不住苞著傻笑,完全忘了自己有多疼。
丙然,杏杏還是笑起來最好看。
如果他能夠娶杏杏當新娘,他一定會把她當成心肝寶貝,天天哄她開心、天天逗她笑。
他,最喜歡杏杏了——
第一章
「總裁,特助來電通知,林森北路那個標案已經到手了。」
周御丞剛走出會議室,隨行的女秘書立刻向他報告剛才會議進行中所得知的消息。
「嗯。」
他點點頭,手一揮,女秘書馬上停步,目送他獨自進入辦公室。
必上門,凝肅的神情放松了些。不喜歡由秘書遞茶倒水的他,在辦公室里擺了一台專業咖啡機,按下幾個按鍵,立刻沖泡出一杯香濃可口的咖啡。
年僅三十三歲的他,已是上市建設公司「永盛集團」總裁,雖然年輕,但只要在商場上跟他交過手的人都清楚,在那張剛毅有型的性格臉孔之下,有著相當精明的腦袋。他的成功不是運氣,而是憑借過人的眼光與膽識。
讓他一戰成名的,當然是五年前那樁不良債權標案,明明是眾人看壞,已經多年無人敢踫、流標兩次的BOT案,他卻在建築同業的取笑中,硬是逆勢搶進。
別人眼中的燙手山芋,卻是他眼中的金隻果。買下不良債權後,他以最大債權人身分,找來嫻熟商業法令的名律師韓宇寰替他申請開發案重整,在最短期間內順利獲得法院裁定通過,再經由減資、增資的股權轉換,讓他以投入不到兩成資金的代價,成為離島度假村開發案的最大股東。
這些年,度假村經營得有聲有色,擁有百分之九十以上股權的他從中獲利非凡,除了讓原本看衰他的人跌破眼鏡,更是讓同業對他的前瞻眼光、策略布局,佩服不已,在私底下封給他「獵鷹」名號,意喻他眼光神準、出手絕不落空。
不過,事業一帆風順的他,感情卻是乏善可陳。
他是不以為意,可惜他母親並不那麼想。
「唉……」
拆開母親寄來的牛皮紙袋,抽出一迭宛如履歷表的相親資料,周御丞眉一皺,忍不住長嘆一聲。
他一手揉著太陽穴,一手飛快翻閱那迭未婚女子的身家資料,也認真看過照片,一如以往,沒一個能讓他有半點想認識的沖動,倒是讓他無聊到打了個呵欠。
「鈴∼∼」
手機響了起來,他瞄了一眼來電顯示,如他所料,是老家打來的。
「喂?」
「御丞,媽寄給你的照片看過了沒有?」
「剛看完。」
他唇角泛起一絲笑意。母親每回來電的時機,總是準確得讓他不得不懷疑辦公室里是不是被她裝了監視器?
「怎樣?有沒有中意的?」
「沒有。」
「又沒有?!」周母夸張地在電話那頭嚷嚷。「啊不然你是要娶怎樣的天仙美女?有錢就了不起,挑老婆像在雞蛋里挑骨頭!你四嬸婆的孫子才十八歲都要娶媳婦了,你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那我是什麼時候才有機會抱孫子?我看你公司關一關,回來種田好了,免得你眼光越來越高……」
戴著藍芽耳機的他輕喝了一口咖啡,打開擱在桌上待審閱的文件,一心二用地開始處理公事,不浪費時間。
二十八歲之後,母親每隔一陣就要拿他的婚事來嘮叨一頓,他早就習以為常。
的確,商場上的交際應酬讓他結識不少名媛淑女,也看過許多美艷名模與當紅女星,但他並不覺得自己因此眼高于頂。相反的,見多了虛有其表的女子,讓他的擇偶條件並不局限于容貌,也不講求身家背景,他要的只是感覺。
那種第一眼,就能令他怦然心動的感覺。
而那樣可遇而不可求的感覺,只在他九歲那年發生過。
心念一動,耳畔的叨念突然消失,他擱下筆,向椅背躺去,思緒霎時飛回從前。
十六歲那年,父親因為心肌保塞猝死,母親帶著他回鄉下女乃女乃家生活。之後呂家到印度尼西亞設廠,听說不久後便全家移居印度尼西亞,周、呂兩家也就此失去了連絡。
而後,周家原本耕種的大片農地因為都市更新及都會區遷移,成了炙手可熱的精華地段,擁有建築設計師執照的他賣了其中一塊地當作本金,從小小只有幾名員工的「永盛工程公司」,一路開疆闢土成就如今聞名業界的「永盛集團」,名與利他皆有,但心中卻始終有著一個不為人知的遺憾。
他已有能力為心愛女子建築專屬的幸福城堡,也是不少女性心目中的王子,但他的公主卻渺無音訊。
他遲遲無法步入婚姻,多少是因為那個一直深藏于心的身影。
十六歲分離前的最後一眼,十歲的呂可杏已是個美人胚子,白淨的瓜子臉上有一雙澄澈如湖的眼眸,尖挺的鼻梁下有著小巧的緋紅櫻唇,不語時有股天成的冷傲氣質,微笑時宛如牡丹盛放,至今仍是他心目中無人可取代的天使。
他並未被動地等待重逢,在事業穩定後,他也曾請托征信社協尋呂家人的消息,只知道當時呂父在異國的事業盛極而衰,又因為排華事件索性關廠後,他們一家人似乎輾轉到了美國,在那之後的下落就無從得知了……
「……御丞,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講話?」
「有,這個周末我會回家一趟,隨便您要幫我安排幾場相親我都沒意見。」就算中間稍微分神,他也猜得出母親說的是哪幾句,更懂得如何應付。
「別以為你願意相親我就沒話說,那些女孩子你只看不約有什麼用?明明我看每一個都不錯,就不知道你在挑什麼?媽也不曉得能再活多久,至少讓我能看到你娶媳婦,也算對你死去的爸有個交代,不然——」
「媽,我跟客戶約的時間到了,有什麼話等我周末回去再說,再見。」
找了個借口匆匆結束這段彷佛永無止盡的冗長通話,耳根終于清靜許多。
「唉,看來再不交個女朋友,下回媽大概會直接從老家殺上來哭給我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