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朱涵寂仰著頭,對他笑眯著眼的甜美小臉,他竟有種驕傲的成就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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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宇震渾身泛著憤怒和焦急的情緒,快步地穿過「葦閣」校園,從高中部一路直奔小學部的校區。
每次朱涵寂在學校出了狀況,她每學期的班導師都會通知他來處理。
三年下來,十次里有九次都是因為朱涵寂跟班上男同學打架。而打架起因則是那些小男生老愛取笑她的名字。
哼--這小丫頭可真會給他找時間,偏偏在他舉行模擬考的今天找碴。
看來上次要她罰寫孟子告子篇十遍的處罰太輕了。今天回去,他一定要她罰寫二十遍!
闕宇震沖向小學部的音樂教室,打開門,原先預料會見到桌椅混亂、孩子哭鬧的場面卻沒發生。他微喘著氣站在門口,只見朱涵寂那小小的身影坐在角落,倔強的低頭不語也不動,音樂課本則攤在她腳邊。一身合宜套裝的黃老師則站在她面前數落著。
「啊--闕同學,你來的正好。你幫老師勸勸她。」
闕宇震緩步走上前,沈著臉在她們面前停住,不悅地瞪了仍垂著頭的朱涵寂一眼,這才有禮的開口詢問。
「黃老師。涵涵惹了什麼麻煩嗎?」
「哎喲,不是我說她,這孩子的個性可真是倔。上一堂音樂課舉行歌唱考試,全班小朋友都唱了。只有她,一上台,攤開課本,就站著不動,連開口唱都不肯。我以為她是抓不到拍子,就又彈了一遍,可她還是不唱。我問她怎麼了,她竟回我說,她不想唱!我告訴她如果不唱,就會零分,她竟又說沒關系。這……」
闕宇震看著仍不動不語的朱涵寂,滿腔怒火,緊握著拳,對黃老師要求道。
「對不起,黃老師。讓我單獨跟她談談好嗎?」
一等教室只剩下他們兩人。闕宇震深吸口氣,試圖壓下怒火想好好跟她談。
他走上前,在她身前蹲下,在她垂下的長鬈發間直瞅著她倔強緊繃的小臉,沉著聲問道︰
「為什麼不唱歌?嗯?涵涵!把頭抬起來,看著我!回答我!」見她如此倔強,忍不住怒火一發,語氣中的責備更濃了。
朱涵寂被他的怒吼嚇得身子一縮,倒抽口氣,但仍不肯抬頭。
闕宇震氣惱地將大掌貼上她的臉頰,強迫她看著他憤怒、不耐的臉。「老師要考歌唱,妳為什麼不唱?」
「不想唱!」她小小的臉上滿是叛逆的倔強。
「妳--」闕宇震的怒火在見到她吼完時竟有些哽咽,而大眼里滿是淚水時,氣便消了一半,換上不解的擔憂。「涵涵,怎麼了?妳是不是不會唱老師考的曲子?是哪一首?我現在教妳好不好?」
他伸手撿起地上的音樂課本,開始翻著里頭的曲頁。
朱涵寂卻突然伸手搶他正翻閱的課本,激動的想將其中一頁撕去。闕宇震見狀,心一驚,快她一步搶走她手中的課本,怒斥道︰
「妳在做什麼?」
「我不想唱!我不要唱!那歌騙人!」
朱涵寂小手捶打著他,激動地哭喊,闕宇震又驚又怒又是心疼,一手將她圈抱住制止她揮打的手。他檢視手中的音樂課本,看到她想撕毀的那一頁曲目是--「慈母吟」。闕宇震多少明白她不願意開口唱的原因了。
他心疼的嘆息,將她小小身子抱進懷中,溫柔地哄撫。「乖,別哭了。涵涵在想媽媽是嗎?」
「余震、余震--」
「噓,乖。」
闕宇震喉間梗著一個難受的硬塊,疼得他無法咽下。只能將朱涵寂小小的身軀緊緊地擁住,任她趴在他頸間發泄地哭泣。
一股更深、更強的保護欲在他心中燃起、茁壯。
第三章
寂靜安祥的夜合該是人們沉入夢鄉的好時機。但也因有了黑幕的掩避,讓一些人恣意地游走在這世界的邊緣。
喀地一聲,一個身著純白西裝的高壯男子,腳步輕若鴻毛的悄悄向房內的雙人床移動。
趴睡在床旁的大狗,適時扮演著保護主人的角色,低嗚示警,但來人的一道指令竟讓忠狗解除警戒,甚至還吐出長長濕濕的舌頭,哈著氣愉悅的迎接來人。
那人拍撫著大狗,微笑贊賞牠的乖巧。佇立在床邊,靜靜凝視在床上睡得甜美的小小身影。
他渴望能伸出手,真實的感受那柔細鬈密的黑發、白女敕透紅的粉頰,但一如他以往的每一次到來,他終究只是靜靜地佇立著,用他那深邃的眼代替了他的手。
那雙眸中飽含著思念、心憐、驕傲和哀傷。
她一天天的長大了。
不知不覺的,悄悄的變成一個甜美的小淑女。
就像她那美麗、純真、善良的母親那般典雅的淑女。
他伸出了手,但終究在最後一刻讓手停在半空中,緊緊的握拳,似想將那股渴求的思念擠碎般,再度放下手。
他連吸呼吐納時,都是那麼小心翼翼地,深怕驚擾了夢中的她,只能將她的一切深深刻印在心中。
就是因為想念她的這份信念,讓他有勇氣克服一切的困難,來到她身邊。
「就這樣嗎?」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黑暗遮掩的角落響起了鬼魅般的低語。
他原是柔情的眼在那一瞬間成了令人膽寒的精銳。
黑暗中緩步走出幾乎與他相同壯碩的白西裝男子。
他看著他,自嘲地嗤笑一聲。
闕宇震任由朱慶麟那審視意味的眼神打量他,他並不懼怕他所散發出來的強勢。
這五年多來的日子里,他清楚的知道朱慶麟常常在深夜悄悄來探視朱涵寂。因為他的房間就在隔壁。
每一次朱慶麟到來時,他便會在房內等著,一直到朱慶麟不驚動任何人離去後,他才會過來探視朱涵寂。而每一次都要見到涵涵仍安穩躺在床上的睡容後,他才會安心的回房。
雖說父親來將女兒帶回去是天經地義之事,但他就是無法忍受那一天的到來。
闕宇震明白那一天即將來臨了。
今晚,他是特地在這等他的。
「宇震,你長大了。」
朱慶麟向來對這孩子有著贊賞的好感。也許是因為闕宇震這些年對朱涵寂的照顧,愛屋及烏的心態,他幾乎也將這孩子視為己出的疼愛。而且,他看得出這孩子的將來必為人中英杰。如果,女兒真能托付給他,也算是涵涵的福氣吧。
「但仍取代不了您在她心中的地位。」
闕宇震繞過他,停在床邊,凝視著朱涵寂那天使般純真甜美的睡容,語意深遠地低語。
「呃?」
失慶麟揚起一道眉,精練的雙眼詫異地看著闕宇震那年輕俊帥的臉龐。
闕宇震輕吁口氣,緩緩道出不久前在音樂教室發生的事,朱慶麟從頭到尾都面色凝重,眉頭緊皺,眼里滿是心痛和自責。
好半晌的沈默之後,朱慶麟大掌重重拍上闕宇震的肩上,真誠的道出心中的感謝。
「你把她教的很好。我很感謝你們為涵涵做的一切,真的。涵涵的母親一定也很感謝這一切。」朱慶麟意味深遠的看了闕宇震一眼,淡淡笑道︰「宇震,你不用擔心我會偷偷帶走涵涵。接她回家的那一天,我會是個走在陽光下的父親。而且,我相信你在涵涵心目中的地位是誰也抹去不了的,即使是我。」
闕宇震似被說出心中掩藏的心事那般,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的尷尬。
朱慶麟似乎對于他的窘境感到有趣。他知道宇震是疼愛涵涵的,但還不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愛,而是比較類似責任與義務的親情和佔有欲。
這孩子從小就過分的拘謹和保守,而且一旦認定他該負責的人事物,便會不逃避的一肩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