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認為我是那種女人?」
「不是嗎?」他厭惡事情不受掌控的感覺,心里明明知道她不是那種人,卻因憤怒與意外的沖擊而口不擇言。「或者你以為日後能靠那孩子對我予取予求?想藉此人財兩得?」
他的指控令她心寒,眼眶不爭氣地泛起淚光。「你想錯了,我一直有自知之明,我配不上你,你的結婚對象不可能是我。你是我生命里的唯一,但我只會是你生命里微不足道的過客,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
她不想哭,哭泣對肚子里的寶寶不好,可是眼淚偏偏不受控制的滑落下來。
「告訴你這件事,只是認為你有權利知道在這世上還有一個你的骨肉,只是這樣而已。我不奢望你會跟我結婚,也不想要你幫我扶養孩子,你什麼都不用付出,我也不會告訴任何人你是孩子的父親,我會自己扶養他。如果你擔心日後家產的事,我願意簽切結書,你要我放棄什麼我都願意,只要讓我留下這個孩子……」
她的眼淚讓他心軟又心疼,可是一想起自己對她已經有過太多縱容,答應之後或許他就此被她和孩子絆住,從此受她操控,這種無法掌握自己未來、甚至可能不小心讓心陷落的恐懼,又讓他硬起心腸。
「如果我說,要是你堅持生下這個孩子,我們就分手,不再見面呢?」他掏出她給的備份鑰匙。「要孩子、還是我?告訴我你的決定。」
他不看她總是讓他打破原則的美麗雙眸,不讓自己心軟。在她心里,自己絕對比她肚里那塊肉重要,只要他話說得重一點,她一定會听他的。
他是她愛了十年的男人,是她無法割舍的初戀,她一直是那麼百依百順地跟著他,就只想得到更多時間待在他身邊,所以不可能為了孩子離開他——
「我選擇孩子。」
篤定的意念被她的一句打碎,回避的視線一移回,才發現剛剛的淚人兒已經以衣袖抹干眼淚,蒼白的小臉上有著義無反顧的堅決。
他沒想到,她的答案竟然讓他感覺胸口像是被人刺入了一刀,生平第一次和女人分手時嘗到不甘與椎心之痛。
「原來你對我的愛也不過是說說而已……」他冷笑,肅寒的臉色刻意不想讓人看透心緒。「能那麼果斷地抉擇,看來我在你心里也不是多重要,恭喜你終于可以從我這里‘畢業’了。」
「不是那樣!就是因為太愛你,我才想留住這個孩子。」在他毫不留戀地與她擦身而過時,她拉住了他的衣袖。「其實我知道你哥是‘萬邦集團’下一任總裁,你們是豪門,將來結婚的對象不可能是我這種普通人,我們注定不會有結果。但我不怨,我也覺得你要跟黃晶津那樣的名媛淑女在一起才合適。」
他抿緊唇,不響應,只是听她還想說些什麼。
「我知道,萬一這個孩子被你未來的老婆知道,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你會很困擾,我也不應該給你留下這個大麻煩,可是……這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而且是我和你唯一共有的寶貝,我實在舍不得不要他。」
她松了手,望著他的眼神沒有一絲怨尤。「你放心,我會很小心,到死都不會說出孩子的爸爸是你。等肚子大了,我會申請辭職,以後就算在路上不小心遇到,我也會立刻從你面前離開。我以我的生命發誓,除了這個孩子,我不會再奢求從你身上得到任何地位、金錢,你不要怨我,好嗎?」
他狠狠地抽了口氣,胸口像壓了塊大石。
無論怎麼听,狠心絕情的都是他,該被埋怨的負心漢也是他,但是這個女人竟然還回過頭來求他別怨她?如果不是她太懂得欲擒故縱、心機太深,就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
「欽銘?」
她泫然欲泣地望著男人比先前更加凝肅的臉色,看著他拂袖離去。她不懂,為什麼只是希望能在他記憶里保留一個美好印象,別讓他怨她一輩子,這麼微小的願望都無法達成?
懊死!
他握緊拳,不許自己沖動回頭。
他有預感,只要一見到身後那張總能莫名牽動他情緒的小臉露出心碎的表情,他一定會拋下所有的原則、計劃,昏了頭地答應她的任何要求。
不!他討厭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腦袋里回響的全是她說的話,完全無法思考。
「再見。」
此刻的他無法回答她任何事,只能狼狽離去,卻未察覺手中還握著她家的鑰匙,像是多珍貴的寶物,緊緊掐進手心里……
冷戰。
不對,要說冷戰,還需要兩個人互給臉色看,但易欽銘卻是什麼都看不到、听不到。
自從為了要不要拿掉孩子的事鬧翻以後,溫琬如便在星期一上班時遞出假單,一口氣請了一個禮拜的特休,電話關機,也沒回家,整個人像是從人間蒸發。
可惡的女人!
他叉起三分熟的牛排送入口中狠狠咀嚼,睡不好的雙眸反而散發著駭人精光,像頭嗜血的狼。
是,她放大假跑得不見人影,他卻沒有一晚飽眠。
白天見不到人,卻每晚「全勤」到他夢里報到,不是渾身是血地躺在手術台上,就是蓬頭垢面地抱著個嬰兒坐在路邊,總之每晚都以不同的慘況出現,讓他每一晚都被驚醒。
為什麼?他從來就不是個心軟的男人,換成是別的女人,他絕對能威逼利誘、冷酷無情,免得日後留下麻煩。偏偏對于溫琬如,他就是狠不下心。
「欽銘?欽銘?」
黃晶津的縴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獲得他的注意。
「怎麼了?一整晚你都心不在焉。」她噘起紅唇,有些埋怨。
「沒什麼。」
他語氣冷淡,完全不想哄她。低頭叉起一塊牛肉入口,稍冷的肉汁微泛腥味,讓他皺了皺眉,干脆放下刀叉,端起斟滿紅酒的水晶杯,聞了聞香氣,淺酌一口。
黃晶津著迷地望著眼前男人的一舉一動,就是這麼冷酷、性感的氣質緊緊抓住她的心,讓她這個天之驕女甘願加入他的愛情游戲,跟其它女人一起競獵這匹孤傲的狼。
相較于那些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只會奉承討好的男人,易欽銘從來不像他們,把她捧在手心里疼,也不甩她的任性。這個完全不把她龐大的家族財產看在眼里的男子,讓她非得反過來跟一般女人一樣討好他、順從他,每次吵架到最後先低頭道歉的也是她,但他這樣反而更對她的胃口,讓她更想把這匹野狼馴服為家犬。
「銘∼∼」她離開自己座位,和他擠在同一張沙發上,飽滿的胸脯故意貼著他右臂。「我爸說——」
「我拒絕。」
她一愣,隨即不依地輕嚷︰「哪有人這樣?人家根本什麼都還沒說你就拒絕。」
他為自己又倒了半杯酒。「你想幫你爸當說客,游說我進入‘富元晶電’財務部,對不對?」
黃晶津佩服地看著他。這男人實在太聰明了。
想當初,父親知道她跟一個銀行的小小企金副理交往,還大發雷霆,可是一查完易欽銘所有身家數據,馬上高舉雙手贊成。
雖然他父親不過是名下擁有幾棟房產的包租公,但大哥易予翔是‘萬邦集團’駙馬爺,小妹易真珍是房仲霸主‘樂居控股’總裁放話預定的未來老婆,光是這些姻親財勢就令人咋舌。
最令她父親滿意的,是易欽銘一路走來完全不依賴家里,連出國深造都靠自己半工半讀拿到哈佛商學博士。听說當初‘寰宇金控’將他從外商銀行的美國總行挖角回來,原本是想讓他直接進入決策階層,他卻堅持要先徹底了解基層運作,日後才知道該從哪里除腐、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