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放只當杜微的僵硬源自于害羞,遂放開她,並未深究她的沉默。
"三花酒的味道如何?"由人們第一次品酒的反應,就能得知此人的酒格,鮮有失誤。
"冽甘清爽。"杜微回答。他既好酒,她就跟他談酒。就當個最要好的朋友吧!
"嗯!"她竟有辦法將三花酒的酒性簡要的全講足!蘇放贊賞的點頭,看來,她不只擁有敏銳的嗅覺,也有極其靈敏的味覺。不虧是他擇定的伴侶!
"還想喝酒嗎?"
杜微錯愕,仰頭望著高她許多的蘇放。不由得想起方才讓人火熱的吻,一雙明眸數度瞄向他溫潤的唇瓣,羞紅了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罷才的吻同樣讓蘇放身陷其中,但是他仍嘴壞的揶揄她的不自在,"我是說直接喝酒。"
這人真可惡!
杜微習慣了他的調侃,若無其事的回答︰"也許吧,但是我想如果加點甜味會更易入口。"
"女子喝酒,還是果露酒適宜。"蘇放就是這樣,時而正經,時而調笑。飄忽之間教人難以捉模。
案親曾經說過,首次飲酒而不排斥的人,來日必然善飲。看來酒王身邊即將有酒後了!
不過不急,感情像酒一樣,需要慢慢發酵。
烤好的魚香四溢,蘇放先灑上酒去腥,再略烤之後,拿起一尾,小心剔除魚鱗之後遞給杜微。
吃著鮮女敕的魚肉,杜微偷覷蘇放瀟灑的側面,他為人爾雅不凡,待人又溫文體貼,如果能與他相伴終身也是幸福吧!
蘇放已將魚吃完,瞧見杜微手上還有大半,欺身過來咬了一大口。
望著他滿足的偷笑,杜微心里盈著滿滿的幸福。
※※※
杜微正欲入睡,忽聞門外有人吟詩。是蘇放?
她披風輕著,推開房門,見蘇放斜倚亭中,她輕輕越過兩人房前的院落,步上涼亭,"夜深了,怎麼還不睡?"濃郁的酒味讓她習慣性地皺著鼻頭。
制麴選料必須在早晨嗅覺最靈敏時進行,他還在喝酒,明天怎有精神?
蘇放舉起酒壺,瀟灑的飲落一口︰"別擔心,你何時見我誤事?"
杜微點點頭,沉默了半晌,微悶的天氣讓她輾轉難眠,可深夜跟狂飲的蘇放共處,氣氛委實詭異……
她清清喉嚨︰"嗯……我回房了,晚安。"
"慢著,"蘇放低沉的嗓音由背後傳來︰"如果不會累,陪我一下。"
杜微轉過身來,走向桌前,嘴里卻念著︰"我又不喝酒……"
"無妨,明月當空,聊聊也好!"
杜微坐下,雙手擱在桌上,"自己一個人喝,不悶嗎?"她又不喝酒,莊里沒有其他人,蘇放確實只能獨自喝酒。
蘇放灑月兌大笑︰"獨酌有獨酌的情趣。李白是與月亮、影子對影成三人,今晚加上你及你的影子,我們還勝過他二人呢!豈不熱鬧!"
"歪理!"杜微輕啐︰"人家是詩仙耶,你倒好意思相提並論!"
蘇放仰天大笑︰"我是酒王,論起酒來,李白猶遜我幾分!"話里淨是狂妄的自信。
杜微無奈道︰"是是是,你是酒王!"俏皮的反問︰"我倒考考你,喝酒還有多少名堂?"
"獨酌、對酌、並酌、放酌、壯酌、狂酌、艷酌。"蘇放一口氣說完︰"稱之為酒之七酌。"
"咦?"杜微好奇的問,明亮眸里閃閃生輝,"真有這麼多名堂!"不過隨口問問,沒想到酒的學問還真不少。
"那可不!"蘇放斜睨了她一眼,"莫非你以為酒徒淨是些難登大雅之堂的粗鄙野夫?"
杜微正想點頭,瞥見蘇放眯起眼楮,忙不選舉起雙手,"不敢不敢!"開玩笑,蘇放身為酒莊莊主,以釀酒為業,又嗜酒如命,如果坦然說出之前認為的,怕不氣壞他了。
杜微偷覷蘇放俊朗的臉龐,其實,在挹歡院時確實認定酒色財氣是沆瀣一氣,教人不齒!直到這陣子跟他相處下來,才發覺他雖嗜酒,卻學有專精,勝過那些借酒裝瘋的鄙夫太多太多。
他從不探她的隱私,完全接納她不能提及、不堪提及的過往。在蘇放全心的包容之下,她才能尋回被苦苦壓抑的率性自我!
在杜微沉思間,蘇放又灌下一口酒,緩緩吟出︰"深夜歸來常酩酊,扶入流蘇猶未醒,酩酊酒氣與蘭和。驚睡覺,笑呵呵,常道人生能幾何!"
杜微不假思索,月兌口而出︰"是韋莊的天仙子!"這首"醉歸"啟蒙師傅認為意涉勸人飲酒,難登大雅之堂,一度還禁止她念呢!卻不知反骨的她是越禁越想接觸。
蘇放眼底一抹微訝閃過,旋即贊賞的說︰"好學問!"這小妮子必然出身不凡!
他接著又吟︰"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杜微迅速接下︰"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兩人相視一笑,一齊喊出︰"曹操的短歌行!"
他們樂得前僕後仰。直至喘不過氣來,杜微才笑著說︰"又是杜康!這下我總算相信杜康酒有名了!"
"是啊!傳說杜康讓天子封為酒神,死後又讓玉帝召去釀御酒,後人還穿鑿附會出杜康醉劉伶的故事呢!"
杜微興匆匆的追問︰"杜康醉劉倫?那是什麼故事?"處在深閨,她對于這些稗官野史一無所知。
蘇放濃眉微挑,"傳說晉代,已成仙的杜康奉王母娘娘之命下凡,在洛陽龍山附近開了間酒店,點化私自下凡的酒童劉伶,劉伶嗜酒,聞香而至,連飲三大碗之後便醉上三年!"見她听得津津有味,蘇放不著痕跡的問︰"你沒看過這戲?"
"沒有耶!"杜微毫不遲疑的回答,大眼里興致盎然,"劉伶真的連醉三年?一千多個日子耶!"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她欣喜的嬌俏模樣讓蘇放微微一動,走出陰霾的杜微,是那麼的嬌媚!
"嗯!"見她睜大水眸擺明了不信,蘇放優雅的舉起酒壺,讓瓊漿玉液緩緩流入喉間,這才慢條斯理的解她疑惑︰"其實,像這樣會醉人千日的酒,不只杜康會釀,傳說北朝時的劉白墮也曾釀出讓人酒醉不醒的酒。
"有一名官人帶著這酒去上任,半路遇劫,土匪得逞後,捺不住酒香當場狂飲,以致于酩酊大醉,終至被擒。後來人們稱這種酒為'擒賊酒'。"
杜微不服地嘟著嘴︰"也許是稗官野史言過其實了,或許那強盜根本不勝酒力,才輕而易舉的醉倒!"什麼擒賊酒?名字既不雅又不美,奇奇怪怪的!
蘇放雙指一夾,捏上她粉女敕的頰,"後來還有一位名叫狄希的人,釀出千日酒。他的朋友不信,硬是討了一杯喝,誰知一回家就這麼醉上三年!直到時間到了,狄希才排除萬難地起開棺槨,救出大醉方醒的朋友來。"
杜微半信半疑的望著一臉笑意的蘇放,"你沒誆我?"
蘇放伸出手掌,"句句實言。"她愣愣的模樣可愛極了!
杜微急切的攀著他的臂膀,"那你呢?你能釀出讓人醉上千日的酒嗎?"太神奇了,她一定要親眼看看這種酒!
蘇放愛寵的拍拍她紅女敕的臉頰,"能。我是酒王,忘了嗎?"
"我要看、我要看!"杜微興奮的直跳。畢竟才二八年華,骨子里又是活潑的性子!
蘇放的黑眸倏地變暗,呼吸更顯濃濁。她沒發覺豐滿的胸此刻正密不可分的貼住他的手臂,每一次不經意的摩擦,都帶來教人酥軟的震撼。
絲毫沒察覺自己帶給他的甜蜜折磨,杜微攏得越緊︰"好不好嘛,讓我看看千日醉!"跟他撒嬌,似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了。嚴謹的爹娘從來不曾放懷的抱過她、听听她心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