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抖顫的伸出手掀起白布——
渾身濕漉漉的書婷躺在地上,她閉著眼楮,自然得好像只是睡著一般。
嚴司煒溫柔的抱起妻子沒有溫度的軀體,沉痛的閉上眼,只有微微顫抖的身形,泄露出他激動的情緒。
直到這一刻,他才相信警方在電話里所說的是真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嚴先生,很抱歉!尊夫人已經過世了。」刑事局張警官說。
嚴司煒神色凝重的抱起妻子走向救護車。
「嚴先生!」張警官擋在前面,「檢察官還沒有來驗尸,你不能隨意移動尸體。」
他冷冷的環顧圍在四周的警察,「叫檢察官到救護車里,我的妻子不待在冷硬的地上等人!」她有名有姓,不是「尸體」!
「可是警方有警方的規定……」
嚴司煒強抑的怒氣一觸而發,他紅著眼楮嘶吼著︰
「警方的規定!?有人要自殺時,你們在橋上設立封鎖線了沒有?你們該死的阻止我的妻子靠近危險了沒有?在事件沒有發生的時候,請問‘警方的規定’在哪里?
因為你們的無能,眼睜睜的任由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她身涉險地,因為你們的無能,我的妻子失去了寶貴的生命!而你現在竟然該死的告訴我,她必須依‘警方的規定’躺在布滿砂礫的地上,等待檢察官到來!」他們竟然敢這樣對待嬌弱的書婷!
他的態度引起另一名警官的不悅,「嚴先生,我們可以控告你妨害公務!」
「是嗎?」嚴司煒冷笑,「去跟我的律師談吧!」
匆匆趕來現場的,是有「司法界鬼才」之稱的嚴浚煒律師。
一看見他,在場的警官們都不由得頭痛了起來。因為辯才無礙、反應敏捷的他,在開庭時常讓檢方吃足了苦頭。不過法院常勝軍的他因為身價不凡,一向只有達官顯要才請得動,他怎麼會接這種小案子?
向來笑里扭轉乾坤的嚴浚煒,這回破天荒的面無表情。他走到救護車旁,望了一眼放在擔架上的裴書婷後詢問嚴司煒。
「你要怎麼做?」
「我要所有跟這件事有關的人,付出最大的代價。」他絕不讓書婷白死!
「我明白了。」推推眼鏡,嚴浚煒搭住嚴司煒的肩頭。「你要節哀。」
嚴司煒的目光沒有離開過妻子,面對手足,他不必強忍滿懷的傷痛。
「我不懂!為什麼會是書婷!?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家里忙著煮晚餐的,為什麼會沒有氣息的躺在這里?為什麼?」殘酷的沖擊,讓他失去冷靜。他無法接受一個小時前還活生生的妻子,此刻竟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尸體,
「唉!」嚴浚煒長嘆。多年的律師生涯下來,他見過委托人各種慘絕人寰的遭遇,也一直能夠用超然的態度替他們提出控告或者抗辯,但是這次如何能夠冷眼旁觀兄長驟失愛妻的傷痛?
嚴俊偉清清喉嚨,「家里還有澄澄,你必須保重。」
是啊!家里還有個稚齡的兒子,嚴司煒怨懣的望著書婷——你怎麼可以殘忍的拋下我跟孩子,自己一個人離開,「先回去吧!這里由我來處理。」嚴浚煒示意站在一旁呆若木雞的司機小林送嚴司煒回去。
「不!她膽子小,我要留在這里陪著她。」雖然怨她無情,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就離開了,嚴司煒卻不願意留書婷自己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獨自承受一切。
對大哥的痴情無能為力,嚴浚煒轉身問張警官︰
「檢察官跟法醫都還沒到嗎?」
「嗯!因為塞車,所以可能要再稍等一下。」張警官額頭冒汗,小心的回答。
「既然警方已經做了筆錄,事件發生時也有媒體全程實況轉播,我不認為有留在現場的必要。現在我主張將我大嫂達到殯儀館里,請檢察官改道吧!」
說完,嚴浚煒徑自扶著沉浸在哀傷中的嚴司煒搭上救護車,一同馳往殯儀館。
現場的警官們腦海一片空白,不敢再加以阻止。
死的人竟然是嚴大律師的嫂子?
一想到剛剛得罪的是縱橫政治、司法、財經的嚴氏家族,大伙兒不禁頭皮發麻,擔憂起未來的處境了。
***
本台SNG連線報導︰
上午十點鐘關渡大橋有一名婦人疑似因為家庭因素,抱著幼兒越過護欄揚言跳河自殺。警方出動二十名警察、數十名救難隊員警戒,現場並有大批民眾圍觀。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勸導,雙方仍然僵持不下。據了解,該名自稱是許寶珠的婦人極力拒絕警方的靠近。警方除了在關渡大橋上持續進行勸阻之外,另一方面也在橋下部署安全防護網,並且有多艘救生艇在旁待命,以防萬一橋上有人落水時能夠迅速加以搶救。
現在現場似乎有了轉機,在畫面上您可以看到,有一名穿著白色衣褲的小姐,慢慢的接近許寶珠,她們正在閑聊,這位不知名的小姐神奇的轉移了許寶珠的情緒;她成功的跨過護欄,並肩站在許寶珠身旁,現場的氣氛真令人捏把冷汗!
現在,我們看到許寶珠毫無芥蒂的把孩子交給她,目前大家都屏息以待,希望她能夠成功的救下許寶珠母子……發生了什麼事?許寶珠突然發狂的吼叫、拍打,喔,不!那位小姐被許寶珠揮中,掉下關渡河了!
警方利用許寶珠的短暫驚慌,一擁而上,緊緊拉住許寶珠,抱回她的孩子。
現在鏡頭轉給在橋下的記者,請他告訴我們橋下的情形。
鎊位觀眾,記者一直守候在橋下。該名女子由橋上落下來時,我們可以很清楚的听到地喊著︰「司煒」,我們希望她能夠平安無事。
由于河面太寬,只有接近岸邊能夠牽引出短距離的防護網;很遺憾的在這次事件中並沒有發揮任何效用。而救生艇馬上就緊急馳往救援。
我們可以看到救生艇已經回到岸邊,待命的醫護人員正在進行搶救……
好的,現在據記者在現場所了解的情況是,該名女子由于落水時後腦重擊到橋墩,救上岸時已經沒有生命跡象……
啪的一聲,嚴司煒用力的關掉電視。
由于無法接受突然失去妻子的惡耗,他一遍又一遍的觀看電視台錄下的全部過程。
他明白善良的書婷會有救人的動機,但是——為什麼會愚蠢的賠上自己的一條命!?
書婷……他沉重的念著妻子的名字。你說過我們要廝守一輩子的!為什麼你的一輩子如此短暫?
把臉埋在手掌里,嚴司煒又一次的紅了眼眶。失去妻子,仿佛失去生命的原動力,他真後悔沒有好好珍惜她……何凱莉進入辦公室里,破壞滿哀傷的氛圍。
「司煒,這卷新聞錄影帶你已經看過N次了,這又是何苦呢?」
「從什麼時候開始,你有權管起我的事來了?」
何凱莉囁嚅的解釋︰「我只是關心你……」
嚴司煒怒吼,「除了書婷,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關心!」
她沒有留下說明,也來不及解釋,而他永遠也無法探究書婷在面臨死亡的剎那,對他懷著什麼樣的感情?是愛抑或是怨?
乍然失去心愛的妻子,連她的最後一面都來不及見到——天曉得他有多恨!
如果說,以前的他是用疏離的態度跟人們保持距離;那麼,現在的他則像只暴怒的獅子,令人更不敢接近了。
「司煒……死者已矣,你要節哀啊!」
「夠了!」犀利的眼神射向何凱莉,「我不是說過不準來煩我嗎?」
「因為夫人的公祭即將開始,請問總裁是否參加?」何凱莉立刻恢復干練的秘書形象,這是他惟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