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當真能如寶兒說的這般輕松嗎?
她不以為然,只知道心中的不安感受,隨著日子漸漸逼進,益發擴大……
「寶兒,你真的這麼認為嗎?」映晨眉心緊攢,悠悠地吐出自憐的話,「在你們眼中,我或許是個善解人意、討人喜愛的格格,可進了恭親王府之後呢!他……是否會喜愛我、疼寵我,終其一生不改?」
昔日,阿瑪也曾經對額娘許下終生不悔的誓言。可末了,他還是娶了姨娘。誓言終究敵不過現實;而靖澆貝勒連誓言也不曾許下過,更遑論日後會善待她。
「你也知道自己不討喜?」霍地,一道冷硬的男音傳來,驚得寶兒差點兒失聲尖叫。
「是你?」沒想到他會來,映晨登時慌了手腳。
「格格,他是……」
「他是……」映晨不知該如何解釋他的身份。
「不過是不幸要娶你家格格入門的貝勒,用不著這麼大驚小敝。」靖澆諷道,然後命令寶兒出去。
「格格!」貝勒爺好凶!他該不會對格格不利吧?寶兒一臉擔憂地看著格格。
「寶兒,你先下去吧!我不會有事的。」她點個頭,相信他只是來同她說明白一些事,不會傷她。
最重、最痛的傷,她都領受過了,再有什麼痛、什麼傷,也打擊不了她,她的心中一片喟然。
寶兒只好憂心忡忡地退下,「格格,寶兒就在門外,有……有事你只要喚一聲,寶兒立刻沖進來……」「得了,都敢告御狀了,還怕我這個倒霉的貝勒嗎?」靖澆瞪看了她倆一眼,隨即找了張凳子坐下。
倒霉?不幸?
他是這樣看待兩人之間的婚約以及一輩子的嗎?那麼,她的確沒有猜錯,婚後,他不會善待自己的。
「寶兒,出去吧!」定了定心神,她不讓易感的心曝露在外,赤果果地任他踐踏。
待寶兒終于離開後,偌大的繡閣里,只剩下兩人。
第六章
房內的氣氛沉重、凝窒。
「呃……你……你來有……事嗎?」
他為何一直瞧著自己?映晨不安的扭著手中的絲帕,水盈盈的雙瞳閃著驚懼。
「看不出來,你這麼愛慕虛容、假情假意嘛!」他哼了一聲,抬起她尖削的下巴,「說,這張假面具下,包藏的是什麼禍心?」
原來,他錯認映晨此刻的相貌是易容的。
「我……我沒有。」被他緊捏的下巴微微傳來疼痛,足見他有多麼用力,可她卻連呼痛都不曾。
「沒有?哼,你為什麼要說你肚子里的孽種是我的?我可從來沒有踫過你。」他質問著,一雙鷹眸直勾勾地看著她,諒她不敢說謊。
「他不是孽種!」
「哦?你何不把他供出來,或許本貝勒還可以為你作主。」要他吃下這悶虧,可不是這麼容易。
「你!」映晨瞳圓了眼,他就這麼認定她是不貞潔、謊盲滿天的女人!這幾次的相處,僅帶給他這樣的印象?
「說!」
「沒有別人,那人的確是你。」他再怎麼給她難堪,他仍是孩子的阿瑪,改變不了的。
她的話讓他失去了好脾氣,他高舉起手,眼看一個耳括于就要揮下——
「你忘了在榮親王府佔有了一個丑婢女嗎?」她下意識的退了兩步。
這句話成功地制住了他的怒氣,「你說什麼?」
「那個婢女是我!」她相信他听見了之前的話,她只定定地向他敘述一個事實。
他一個字也不相信。
「她在哪里?怎會把事情告訴你?」他改捏住她的手臂,銳利的鷹眸像找到獵物般緊迫盯人,伺機——撲殺。
映晨駭然,他不相信她?
「快說。」
「那個人真的是我!」
「你還想撒謊?她臉上有紫斑。我見過你的真面目,沒有紫斑卻一樣丑得嚇人。」口中吐出來的,是傷人的話。
「那是因為……」情急之下,她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包括自小因為容貌的關系,被送進廟里習藝練武、學會了易容術等等。
話落,靖澆久久不語,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搜尋著,她居然有膽量說一個又一個的謊言騙他……
才抑下的怒氣又旋即填滿他的胸臆,她這麼想嫁他嗎?不惜編出這樣的謊言賴上他!想到那名婢女可能已經遇害,他再也無法用冷靜的心看待她了。
「你這麼想嫁給我,究竟為何?還有,那名婢女呢?你是不是將她弄死了?」
他一連串莫須有的指控教映晨無法回答。
「不……我沒有。」映晨輕搖頷首,她真的不懂他在說什麼!
沒有婢女、沒有何謂想嫁他,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呀!
「哼!你不說也無妨,這一切我會調查清楚。你最好祈禱那名婢女還活著,否則,小王會要你一命賠一命。」反正他也不相信她所說的,他不必在這里浪費時間,索性將來王府的目的說了。
「告訴你,我無法違抗聖意娶了你,但不是因為承認你肚子里的孩子和你的身份。你最好記住,不要以為嫁進我恭親王府就能為所欲為,妄想得到什麼,若讓我知道你無端生是非,就算是皇上指婚,我照樣休了你。」
他是來警告她的!
只因在他心中認定了她是個會生事的女人……她悲涼的想著,清艷的小臉霎時轉為蒼白,卻喚不回他的憐寵。
「我明白了。」她點頭,為了孩子,她會照做的;為了孩子,她……可以做個「紙女圭女圭」。
「很好!算你聰明。」他一個欺身向前,緊扣她的下巴,「十日後,小王依約娶你,但日後會如何待你,就不是誰能操縱得了的,哼!」說罷,大手用力一甩,便頭也不回、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
映晨被他推倒在地,楚楚可憐的模樣沒能讓他停下腳步。
「格格,你沒事吧?」寶兒見貝勒爺一走,忙地沖進房。只見格格一臉呆愣地坐在地板上。
「寶兒,我沒事。」她茫然地目送著他的背影,一陣寒徹心扉的涼意包圍著她,讓她對未來「開始」有了害怕的感覺……
「寶兒,他來過的事別讓阿瑪知道,知道嗎?」
就讓她獨自承受這一切吧!未來的路,她只有自己一個人走了。
「哦!」寶兒似懂非懂地點頭,只感覺格格的心思好像更難懂了。
十日後,一場盛大的婚禮如期舉行。
一大清早,花轎和迎親隊伍由恭親王府出發,因為乾隆亦大駕光臨,是故,王府內外忙上加忙,但每個人的臉上盡是笑意,王府被一片喜氣籠罩著。
唯有一個人例外,無疑地,那是騎在馬背上前去迎親的靖澆貝勒。
他騎著駿馬,身穿喜服、胸前斜背紅色彩球,跟著迎親隊伍繞行北京城街道數次後,再轉往嘉親王府。
自人關後,先祖便推行漢化,是以,所有的大清王族舉行婚禮概以漢人的民俗進行。會繞街後再去迎娶,全是漢人的嫁娶民俗,將婚事告知街坊鄰居,讓大伙兒分享新人的喜悅。
可靖澆雖諳知古禮,卻一臉不耐煩,要他迎娶一個婚前失貞敗德的格格為妻已是勉強了,更遑論「昭告」天下——他娶了一個不名譽的丑格格。
想他堂堂一個得寵的貝勒,居然讓一個女人壞了他所有身價,這教他如何歡喜得起來?
今日親自前來迎娶,算是他大發善心了。
說來荒謬,查案無數的他竟然無法找出映晨格格的姘夫,甚至,一點蛛絲馬跡都查不出來。
他氣憤自己當了冤大頭,讓大伙兒在背後笑話他。
一口怨氣是怎麼樣也消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