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為馮清敏當時對他的依賴和信任感到幵心嗎?好象……不太會耶!因為那對他來說,早就視為理所當然了。
他們已經習損了彼此的存在,也互相的需要,但這一切都僅限于公事上。其實,他並不排斥辦公室戀情,他一向相信,能成為良好的工作伙伴,便不會是太差的情人,然而,馮清敏卻對這種雙重關系興趣缺缺,當他知道她真的對他沒感覺後,他也就不強求了。
幾年下來,他倒是很欣賞她所拿捏的兩人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現在才注意到,她的頭發已長過肩膀許多,想當初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是什麼發型?是削薄的短發嗎?呃!大概是吧!
床上的人兒翻身平躺,鄒懷彥看了一下時間,或許是藥效已退,她準時醒來了。馮清敏睜開眼,突然驚惶地坐起身,見到他坐在窗邊,她才撫了一下胸口,揉揉發疼的額側。先前為了讓她能好好的睡一覺,他把房內的燈光調得很柔和,搭配自窗口灑進來的月光,滿屋子盛滿了微涼、微暖的暈黃色調。「喝杯熱茶吧!我一直溫著等你。」鄒懷彥來到她身邊。捧著熱茶,馮清敏的思緒才一點一點的回復。
「你的情人呢?」當她好不容易掙扎逃出房間,已經看不清楚門外有哪些人、不記得當時他身邊有沒有女伴?但她心知肚明,他絕不會是專程來演「英雄救美」的戲碼。
「她先回去了。」想來該感謝的人應該是那名女子,否則,此刻逃出來的馮清敏,投入的可能是佐藤建治的懷抱呢!連現在他們所在的房間亦是那女子訂的。
「都來到這里了,你什麼都沒做,便要人家先回去?你可真忍得住啊!這不太像你喔!」
「說得好,你也不想想這是誰的錯?」鄒懷彥坐回原位,沒有多瞟一眼她因衣衫被撕開而露出的曲線。
「她……她不會生氣嗎?」她囁嚅道。
鄒懷彥的腦筋轉了一下,才明白她指的不是山下裕之或佐藤建治,而是那名熱情、主動,卻運氣不佳的女子。
「還好吧!她曉得,她若氣壞了,我會舍不得的。」
正因為鄒懷彥從來不吝惜給予甜言蜜語,而且絕對心口如一,所以,很少有情人會在他面前無理取鬧。
但無法專一卻是他的致命缺點,這很容易令祟尚感情必須純粹無瑕、從一而終的馮清敏心中難得漾開的漣漪恢復平靜無波。「那麼……為了避免讓我親愛的上司的壓力無處舒解、積郁成疾,我這個善體人意的小秘書,可得立即找一位甜美火熱的候補情人來服侍你。」雖然花名錄沒有帶在身邊,不過,她真的可以背得出他不少位情人的家中電話和手機號碼。
「善體人意?我可沒叫你不抱頂頭上司的大腿,而去抱那些個日本敗類的大腿。再說,你何必再找人來呢?我眼前不就有一個不錯的候補對象嗎?」
「很抱歉,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候補對象既不甜美也不火熱,壓根對不上你的味。」鄒懷彥可以看得出來她是在強自鎮定,奇怪,她居然會怕他?雖然她口口聲聲把上司的帽子扣在他的頭上,但……她還是怕他。
他站起來,她的瞳眸立即在柔光中輕輕一閃,雙肩往後一頓,就像一只被拎回人類家中的小野貓,雖然難掩惶恐不安的心情,卻又強裝驕傲地與人類對峙著。
這倒頂有趣的!他緩緩走近她,步步都令馮清敏驚慌不已。
他彎身定住她,使她無法逃開。「對不對味總得試吃過後才知道,不是嗎?」他必須將聲音壓得好低、好輕,才能抑住笑意。
他可以感覺到手下的她渾身僵硬不動,無法回話。
「不過,常被罵成禽獸的男人,終究不是真的禽獸,他也會有想要和不想要的時候。」他放開她,後退兩步,以免被小野貓抓傷。
「明白我的意思嗎,馮秘書?你應當知道,你的頂頭上司也是會挑嘴的。」他絕對不是要刻意傷人,而是,只有這種說法才能解除她的不安。
「何況,現在都什麼時間了,就算有人願意任我隨傳隨到,我也不願意害人家在深夜里奔波至此,只為了陪我睡一覺。」
馮清敏轉了一下頭,找到時鐘,這才明白,現在居然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她不禁嚇了一大跳。
「山下讓你吃的東西里摻有鎮定劑,你足足昏睡了四個小時左右。」易馴的名種貓他養多了,不差她這只性格獨特的小野貓,他還是放她自由吧!
馮清敏緊盯著他,直到確定他是「無害」的之後,才說道︰「我查過山下的資料,認為他應該沒有危險,我才約他見面的。」
「怎麼查?查他的報導,還是透過同業查詢他的為人?那種東西能相信嗎?」鄒懷彥不想損她,但她實在是太過天真了。
「為什麼不?關于你的報導,不都說你有貌。有財、風流韻事不斷,那不能相信嗎?」
「沒錯。可是,你不能把我和那種表里不一的男人相提並論。」他打量她,目光中又多了一股興味,「話說回來,你最近是不是轉運了?上司、屬下為了你翻臉,而且還是兩個外國人。」
拜托!她受山下裕之和佐藤建治那種人青睞?她惡心、反胃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如果有兩個怪女人為你爭風吃醋,你會開心嗎?」瞧見鄒懷彥那雙桃花眼一彎,還舉起手指搖了搖,她連忙伸手擋住他的話,「你不用說,我知道,如果連兩個怪女人都搞不定,你就不叫鄒懷彥了。」
他點點頭,兩手插在褲袋里,微笑的看著她,心想,還是她了解他。
「那──那個合作案怎麼辦?如果因為我而搞砸……」
「被你搞砸了總比被你談成了好。」鄒懷彥沉著地說︰「你派到我身邊後,接受過大大小小不同等級的助理特訓,你應當比我還清楚,秘書擔任的是輔佐者、是配角、是影子,永遠不能忘了你的風頭絕對不能強過主角,也就是你的頂頭上司。
「你有這份心要幫我是很好,你要用什麼手段去收集資料也都可以,但千萬別莽撞地沖到第一線去拼命。倘若你一意孤行而出了什麼事,除了心里替你難過一下之外,我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為你作任何善後的動作。」
馮清敏低著頭,感到有些難堪。她一向很自負自己的判斷能力,也一向很清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卻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居然忘了她職務的本質,而這一點還得透過她的頂頭上司提醒她,她才發覺。但鄒懷彥點醒她,並不是為了要讓她喪失自信,而是要她好好的保護自己。
「關于那件合作案成不成,我心里有數,要打入日本市場本來就不簡單,日本人若想跟我們合作也絕不會是為了特意提攜我們。我們在歐洲的扎實商譽及眾多據點,都是他們考慮與我們合作的主要誘因,他們不會單憑一份調查報告就做最後的決定。當然,如果他們腦筋迂腐,心不清、眼不明,那我也沒有辦法。」
他在床沿坐下,很理所當然的說道︰「我不是神,總會有判斷錯誤和決策失敗的時候,但我會盡量壓低失敗的機率。」
很難相信將繼承龐大集團事業的他,竟會如此干脆地承認自己的渺小。也許這樣的他,很容易因為霸氣不夠而不被人信服,然而,唯獨保有堅強的韌性,才會是最後的贏家。
「你的這些話在董事會里肯定不討好。」那些固執的老人們喜歡的是那種自信滿滿、不知失敗為何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