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梁憫兒什麼事?」韓予彥又斟了杯茶。
「那些小點心是她做的。」
「不——」韓予彥不喝茶的話會噎到,若喝茶則會嗆著。他皺眉、苦臉,「不會吧!」
向君洛猛搖頭,嘆道︰「盡是些以貌取人的家伙。」
「你不也是?」韓予彥冷哼。拍去沾在手上的甜點屑兒「說到這,我想跟你說,我想起來了。那天你警告我別把你和詩薇扯在——起,反而讓我想起,詩薇曾跟我說過你和梁憫兒的事……」
午後,梁敏、梁憫兒及兩名女姆,在庭園回廊上聚成一個小圈。
「二小姐,恭喜你了!」兩名女婢甜甜說道。
「我就說嘛!」梁敏坐在廊邊木欄上,一身貴氣地搖著扇子,「我的眼光不會錯,富爾玉也對你有意思。」
梁憫兒頭低低的,「事情又還沒確定……」
「怎麼投確定?他本人說過無法出席,卻傳飛書回家,要家里的大總管來我們這兒你看看,大總管親自登門,不是要幫他跟你提親,那是要干嘛?」收起扇子敲她的頭,「這下子你知道錯、知道要感謝我了吧?看爸後還敢不敢跟我嘔氣,還說我沒腦筋!」瞄見女姊笑得詭異,梁敏怒問︰「你們笑什麼!」
兩名女姊急忙收起笑,「我們替二小姐開心。」其實是覺得,梁敏這回純粹「瞎貓踫死老鼠」,卻把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不停地要別人鼓掌、感謝,像個還沒長大的小娃兒想起府里有這號單純又容易生氣的人物,有點哭笑不得。
「不準笑!憫兒都臉紅了。」梁敏揮揮手趕走她們,自己亦站起,親密地攬住憫兒的肩,對著她耳畔道︰「你自己偷偷開心吧!我要跟娘討賞去。」說著,哼著曲兒、踩著輕快的步代離開。
她又要向娘提她想離家習武的事。一直舍不得她離開的梁憫兒此時突然覺得讓她走也許是對的,因為人生實在太難預料……。就像沒有人想得到,宮爾玉只見她一面,便決定要娶她。梁憫兒心中的喜悅難以言喻,十七年來,她首度認可自己的存在。宮爾玉是好人,嫁給他後,她一定會好好服侍他……
「期望若太多,容易失望。」向君洛來到她面前。不知怎地,她垂睫暗喜的表情,十足女人昧,令他心頭莫名狂亂,忍不住潑她冷水。
梁憫兒一听到他的聲音,臉色一凝,看都不看他一眼,轉身便定。
「以前的事,我想起個大概了。」他的話使她停步,他走到她身側,「我需要跟你說對不起嗎?」
梁憫兒輕輕發顫,仍強自鎮定道︰「我不知道什麼以前的事。」
向君洛彎身瞧她的臉,她別開臉躲避他的視線。
「你這模樣,」他刻意壓低聲音,「會讓我以為你還喜歡我。」音頻震人心弦。
不過梁憫兒沒有被他多情嗓音撼動,反而繃緊臉,抬睫瞪他。
「為何不開口罵?」他微笑︰「罵我少自作多情。」
梁憫兒作個深呼吸,「失陪了。」
他伸出長臂攔擋住她,「女孩子的心思永遠那麼敏感、那麼容易受傷害、容易記恨?」他問出心中疑問︰「當時你只不過十歲,還是個小孩……有可能動用那麼深的感情?
並且因我的魯莽無知而轉成恨意?在這麼多年後再遇到我,依然……」
「請你住口。」梁憫兒痛苦地掩佐雙耳。
向君洛原欲扳開她掩耳的雙手,手舉到一半,想想算了,所以沒有踫她。
她應該听得到,因此他又說道︰「我不是要炫耀……
或是糟蹋你對我曾有的感情,我只想解開你的心結,與你言和。」
梁憫兒放下雙手,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閃過他的手臂,她邁開步伐。起初端莊地踩著連步,漸漸加快速度,走了二十步遠後,拉高裙擺跑離身後緊鎖著她的視線。
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向君洛才收回目光。
他並未想起七年前的點點滴滴,不過上午韓予彥告訴他的即是關鍵。梁憫兒當年撞見他和莫詩薇同在一張床上,而他還說了一些難听話……
莫詩薇的出身不俗,但因家教不嚴、本身個性亦開朗豪放,自小便周旋于眾多異性之間。她表面上極受歡迎,外界不利于她的流言卻傳得愈益不堪入耳,到了適婚年齡,美麗的她乏人聞問。她小向君洛一歲,今年終于嫁給真心愛慕她的向君洛的大哥。
韓予彥知道這件往事,是莫詩薇躺于其懷中喃喃訴說的。她指梁憫兒當時的眼神由震愕、不信,轉為怨恨、憎惡;一個小女孩動用那麼真切的情感愛人、恨人,使她久久難忘,當然,偶爾也會怪她壞了她的好事,否則向君洛早成了她的枕邊人也說不定。
倘君洛不是沒負過人,而且這件事都過了這麼久了,看得出梁憫兒早已不願再提起,他又何必急于找她確定?
他何須在意?何須那麼想確定她的心意是否至今未變。
他甩甩頭。有問題。
自從那天他情緒失控,居然想親吻她之後,他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了問題。
王印後悔留下來參與宴會。
正餐過後,氣氛更為輕松,與會人土紛紛離開座位,相互攀談。
唯有王印留在原處,表情僵硬地低著頭,希望別再有人跟他說話。
偏偏輕過他周圍的人都會給他來這麼一句︰「王總管,恭喜。」
面對人家的笑臉,他不得不扯彎唇角,回聲︰「謝謝。」但隨即又苦著一張臉。有什麼好恭喜?他什麼都還沒做!
既然不想向梁將王提親,他便沒有留在梁府的必要。
然而顧及禮貌,他不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所以才待到現在。
「王總管,宮爾家與北梁將王聯姻,是件大喜事呀!」
又來了。王印不悅地抬頭,對方是和宮爾家族有生意往來的大商家的頭頭。他試著解釋︰「其實……事情尚未……」
「大家就等你開口哪!」另一位商界的大老板捻捻須,拍拍王印的肩後,轉身與同伴一起走開。
今夜赴宴的人,有的是二十出頭的年少英才,有的是與梁將王同輩的商界或官界大老。
熱鬧但不吵嘈的氣氛中王印常不自主截取、聆听他人的談話。
「我第一次見到梁將王這麼高興,宴會才開到一半,他就喝得半醉了。」
「嫁女兒嘛!要是你也得了個絕佳的半子,你不高興?」
失策、真是失策。被人說得好像今天新郎、新娘已拜堂成親了似的!
由他代表宮爾家族與會,意態雖然明顯,但他尚未有所表示,旁人不該就此將事情視為定局。
王印同時擔心宮爾家受人誤會,以為他二少爺貪慕的是將王爺的位子。
宴會殿堂豪華瑰麗,梁將王坐在主位,來賓座席則分列廳殿兩旁。殿中笙歌又起,一會兒還有歌舞表演。
王印冷眼看著對頭一股一瘦的梁家妹妹,下定決心絕不同意二少爺和梁憫兒訂定婚盟。瞧那梁敏身著男裝、大刺刺地盤坐席上,時而嘻笑、時而摟著妹妹大口飲酒……
成何體統!王印有些蒼老的臉上寫滿厭惡。
兩妹妹的相貌氣質,無一相像……在他收到家族傳來的報告後,也就不足為奇了。
「怎麼不見將王後人影?」
王印又听到人說。將王後只在晚宴開場時露個臉,而後便不見人影。
「她怕吵,也不沾酒肉。不過我听說她等在簾後,只要有人提親,她自會再出現。」
談話的兩人有默契地轉過頭來看王印。
不用看他!王印握緊了酒杯。今晚他就算被打鴨子上架,他也絕不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