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吻時,不是會飄飄然地想飛嗎?為什麼我卻神智愈來愈清醒呢?我有點惡作劇、有點刻意的以舌尖輕輕一點,他竟顫了一下,更緊地擁住我……
想哭……
電梯門開啟,我奮力推開他,驚慌的拿出鑰匙開門。
他追出來,從後方摟住我,「對不起、對不起!漫努……我無意要侵犯你……」
「走開!」我推開他,拉開門要進去。
他抓住我兩手,要我正對著他,「你听我說、你听我說!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但每一次我總失去理智……我……我……」
「走開!」我掙扎著,要他放開我。「走開!」
「漫努……你听我說……」他拗不過我,只好放開我。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用力關上大門,上了鎖後,癱坐在地上,數著他敲門的次數。
「漫努……漫努……」他不斷敲著門,低低喚著我的名。
我以手接著淚水,不讓淚水洗去殘留在我唇上的他的氣息。
敲門聲終于停止,我還是沒有出去見他。
我這樣算是在折磨他嗎?我明明是喜歡他的呀!
討厭……
我討厭的東西實在很多,但從未像現在這樣討厭自己!
從那之後,我連續三個禮拜沒再去上過電腦課。姜美禎他們以為,我是為了殷然璽在課堂上拿我的名字當話題,而不願再上他的課;同時宣布我依然保持年年和師長起沖突的優良紀錄。
在他們的嬉笑之下,驚覺自己竟連個傾訴真實心情的朋友也沒有。
來去之間,總是單獨一人。今生,也會獨自走這一遭嗎?
坐在操場跑道旁的大樹下。記得幾個禮拜前,我還在這里向殷然璽吼著我討厭他;當時的心境,只是幼稚的小女生心態。
每日每夜,渴望能有人深深愛著我;一旦出現這樣的人,又渴望那愛能永遠……
這世上真的有永遠的愛嗎?
就是因為體認到這層擔憂,我才不敢向殷然璽表白,抑或接受他的表白。
一旦和他在一起,任性的我一定會懷疑他的真心,一定會將難得互許的兩顆心,搗毀得只存怨懟……
我不敢想像那種情景。一旦和他在一起,我將負荷不了有朝一日的分離……
一陣冷風迎面襲來,我縮緊了身子,顫抖了一下。
「學姊!」听得有人喚我,我回過頭,是陳昭宜。他笑問︰「蹺課哦?」
我看他一襲運動服,「你呢?體育課?」
他點點頭,「大家在排球場打排球,我溜出來休息一下。」他在我身邊坐下,這里很冷哪!」
「還好。」我望向陰沉沉的天空。終于有冬天的味道了。
「後天就是聖誕夜了,听說不是好天氣。學姊打算怎麼過?」
聳聳肩,我笑道︰「吃吃睡覺羅!你呢?」
他也笑了一下,也聳聳肩。
「不乘機邀她?」我鼓勵他向他心儀的女子采取行動。
他一下子就臉紅了。「不好吧!會嚇到她的。」
「有什麼不好?難不成你就眼睜睜的等到她畢業,也不敢跟她說一句話呀?」
微側著頭,他道︰「當然不想啊!只是……」
「既然不想,何不試試看?」我用力鼓吹。
「像許維廷他也想約企管科的那個學妹,可是他怕那女孩打他一巴掌當回應。」
我想起許維廷說過那女孩很「恰」。「被打一巴掌就能換來一場約會,有什麼不好?或者,被打一巴掌,認清了這女孩這麼不可愛,喜歡她還有什麼意義?」
殷然璽大概也認清我是個別扭的女孩了吧……
「你說得很對。可是……」他還是覺得不妥。
我拍拍他的肩,「表白吧!別把時間浪費在空想這個階段。」
他像發現新鮮事似的看著我,「你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該向對方說清楚?」
勸別人該怎麼做,總是和自身的事不一樣的。像我喜歡章翰郎,便沒想過要向他告白;再如殷然璽,我……
遇著陳昭宜關心的眼光,我揮開心事。「本來嘛!說清楚後就有三種結果,一是被拒絕,一是在一起,一是成為普通朋友,怎麼都比默默地在一旁看著對方好!」
他輕蹙眉宇,「說是這麼說啦!怕到時候一看到她,就什麼話也說不清楚了。」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吧!愛情在這世上有著千百種面貌,我相信你也不是第一次喜歡人了。以前你曾遇過幾回,早知道當時向她說聲喜歡她,才不會落得事後遺憾的情形呢?」我頓了一下,見他已被我打動,我簡短的又問︰「是姑且一試好,還是永藏在心底好?」
陳昭宜沉吟了半晌,眼中漸漸有頓悟的清明。「我知道了!與君一席話,勇氣百倍增。」他站起身,拍掉褲子上的草屑。「我該回去上體育課了。」
我點個頭,目送他走。
「學姊。」走了幾步,他回過頭,「如果早一點認識你,我一定會喜歡上你的。」然後他急急的跑開。
我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放聲笑出。他說這樣的話,是坦誠的第一步嗎?
回想自己,勸人的話說得頭頭是道,但自己的情感卻理得一團亂。
沒有向章翰郎告白,我並不覺得遺憾;也許是因為認識了殷然璽的關系。然而若再錯過殷然璽呢?我連想都不敢想錯過他的後果。
突地心血來潮,我跳起身,跑到車棚,騎著車往回家的路奔馳。
那把水晶鑰匙……只是一件裝飾品?或者,真的是某棟樓的大門解碼?如果那把鑰匙真的鎖住了某道門,那麼那道門後,是不是就是我在尋找的殿堂?
沖回房里,我拿起水晶鑰匙,想都沒想就沖出門外,佇立在殷然璽的公寓門前。
如果……如果這把鑰匙能夠開啟這道門,我是不是……
鑰匙的前端緊臨著大門上的鑰匙孔,我卻沒有勇氣進一步試試看……我抖著手,望著鑰匙,如果真能開啟這道門,我……
懊死!我該下這種賭注嗎?以這種可笑的方式,來做決定?我用力咬著下唇,閉上眼,心一橫便將鑰匙往孔里……
「你在這里干什麼?」
是方真綺!她來找殷然璽!他們又復合了嗎?
「像個小偷似的!」她擦著腰,斜眼看著我。視線往下梭巡,見到我緊握在手中的鑰匙時,她驚訝地向前掐住我的手,「你……你怎麼會有這把鑰匙?」
我抽回手,護著鑰匙。「你也知道這把鑰匙?」
「我在然璽的房里見過,當時鑰匙放在一個錦盒里。後來我想向他要時,才發現鑰匙不見了。」她極力抑制眼里燃起的火光,質問我道︰「是他送給你的?」
「這鑰匙……」也許她知悉這鑰匙的來歷……
她讀出我的想法,下巴揚了一下,「不是這道門的,我試過了。」
不是……如果我下了賭注的話,那麼我輸了。
「果真是他把鑰匙送給你?」方真綺退後一步,怒瞪著我。
我不知道我該回答是或不是,才是她想要的答案。當初殷然璽回答她的問題時,也有這樣的為難嗎?
「可惡!」她無預警地給我火辣的一掌。她尖叫道︰「他居然這麼護你!怕我找你麻煩,居然向我撒謊!」
我因重心不穩而坐倒在地。臉頰很痛,她不止以手掌摑我,同時還以指尖刮過我的臉。
「疼嗎?你應該覺得很舒服才是!那麼優秀的人竟然會愛上這麼平凡的你!」她一臉不可置信,蹬著高跟鞋進去電梯後,還不停咕噥著︰「怎麼可能?太不可思議了!」
不可思議……殷然璽竟是為了護我,才向她否認喜歡我的事實。
臉頰好痛……心,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