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原來在當時,我已與我今生的真愛錯肩而過。
我只是執著地追著那道飛揚的身影;執著地以為,他身上有著一把鑰匙,有著我在尋找的那一把鑰匙……
我在找一把鑰匙……
第一章
我在找一把鑰匙,一把追入愛的殿堂的鑰匙……
「嗨!漫努,」一聲又尖銳又嗲氣的嗓音從教室後門飄進來;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那個遲到一個小時的姜美禎。「又在努力看漫畫啦!」她走過搭住我的肩膀。
我撐著額頭假裝專注在今天剛發行的漫畫月刊上,沒有理她。我相信這樣已明確地向她表示我現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姜美禎卻不識趣的在我前面的位置坐下,「我覺得你爺爺把你的名字真的取得很好!沈漫努、沈漫努!結果你真的努力在看漫畫!」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我在看漫畫的時候,就說一次同樣的話?!」我垮著臉,「我最討厭人家拿我的名字做文章!」
「我知道!」她不以為意地笑笑。全班大概只有她不怕我的臉色。「鑰匙還你,油我幫你加滿了。」
「借給你的時候本來就是滿的。」收起鑰匙,我繼續翻著漫畫,不太想再與她談話。
「心情不好?」她伸出手蓋在漫畫書上,存心火上加油似的。「我很羨慕你的名字哪!很特別呀!不像我,翻開通訊錄,全校各種、各學年,大概都有一個叫美禎的。」
我抓起她的手甩到一邊,「你可以改名叫‘八珍’,我保證沒人跟你一樣!」
棒壁讀著補習班講義的龔信文,「噗哧」地笑出聲,朝我點點頭,很同意我的看法。
大部分的教室課桌椅都有八直排,桌子兩兩靠攏,左、右兩旁靠著牆壁;所以教室共三道約六、七十公分寬的走道。我坐在第四排的最後一個座位,右邊坐著姜美禎,隔著正中央的走道,左邊是和我同社團的龔信文。班上每個月換抽一次座位,然而不管抽到哪個位置,我們三個人一定會想辦法換回現在的座位。
而我的名字——沈漫努——我不是存心與姜美禎開火,而是真的很討厭有人把我的名字拿出來談論。雖說名字不過是湊一、兩個字放在父方或母方的姓氏下面;但無論這兩、三個字代表著什麼意義,它就是代表著我。拿我名字開玩笑的人,我一律視為拿我本人開玩笑;如果再遇上我心情不好的話,管他是天皇老子,我絕對翻臉!
我就覺得奇怪,為什麼就有人能同意別人將自己的名字改為蟑螂、老鼠、猴仔、貓仔等等難听的綽號呢?
通常看到我發紫的臉色,姜美禎便懂得要閃;可是今天中午她吃的可能是熊心加豹膽,才會專程跑回來捋我這只母老虎的須。她向龔信文探探頭,「喂喂!她怎麼了?她‘那個’不是前幾天才來過嗎?」
我用力合上漫畫書,狠狠瞪了她一眼。「你‘那個’好像好久沒來了,我們要不要一起去看醫生?」
報信文有點臉紅地說︰「我‘那個’從來都沒來過,是不是也要跟你們一起去看醫生?」
我和姜美禎都笑了。他就是有法子緩和氣氛。
「她的錢包在來學校的時候不見了。」龔信文告訴姜美禎我心情不好的原因。
其實到最後還是沒有追上,才是我垮著一張臉的主因。而錢包掉了,讓我有朝周遭眾人發怒的藉口。
「真的?」姜美禎擺出一張同情的臉,「那你怎麼還有錢買這個?」她指指我剛買的漫畫月刊。
「我向他借了一百元。」我指著龔信文說。
那時跑進了校門後,便看不到他的蹤影。我難過了一下子,打算到對面書局買兩本漫畫轉移一下心情,誰知道翻遍了書包,就是找不到我的黑用皮夾。
錢包大概是在百貨公司走廊前與人對撞後掉的,當時我草草地撿起課本、筆記便跑,背後好像有人喚我,可能是提醒我錢包沒拿。
我循著原路找回去,卻不抱著能找回來的希望。因為人來人往,每個人的時間都不夠用,哪還有人會站在原地等錢包的主人回去認領的?
只好自認倒楣,回到教室向龔信文借了錢買漫畫。
「你里面放了多少錢?」姜美禎笑著問,在我看起來有點幸災樂禍。
「幾百塊錢而已!」幸好我從來沒有放千元大鈔在皮包里的習慣。
「才幾百塊而已,你的臉干嘛苦成這樣?」
「雖然才幾百塊,也是我這個禮拜和下個禮拜的生活費呀!」我和她白眼對白眼,語氣有點沖。
她的左手在我面前揮了揮,「你的家境那麼好,干嘛那麼省?」
「我家有錢又礙著你啦?」我又回了一句。
其實家里也不是非常富有,只是在一般水平之上。我大約兩個禮拜回去一次。父親給我每個禮拜兩、三千元的零用,算算一個月至少有一萬塊錢,加上昂貴的房租——快要二十歲的人了,還這樣依賴家里我覺得很不好意思,當然能省則省。
「對了,你里面有放證件嗎?」她又問。
我點頭,「學生證。」
「那撿到的人應該會寄回來吧!」姜美禎上回學生證也丟掉過,才剛登報作廢,又向學校重新申請了一張時,卻有人將她的學生證送回來。
「不過里面的錢大概回不來了。」龔信文又從書堆里抬起頭加了一句。
「等到期中考,還是沒有消息的話,只好再去申請一張了。」我說出決定。
姜美禎眨眨眼,坐過去龔信文的前面,拿起他桌上的書看封面,「電子計算機概論!你要考什麼?」
「技術學院。」龔信文堅定地說。
報信文長得白白淨淨的,在學校對面的巷子里,和班上四十五號共租一間房間。
和龔信文混熟的過程有點好玩。記得專一剛入學時,抽中的座位在第七排第五個位子,旁邊坐的人就是他;那時很排斥和一個男生坐在一起,而且他看起來是我討厭的小白臉那一型。我很想換位子,可是大家都才剛認識,也不好提出要求,只好硬著頭皮和他坐在一起。
整整一個禮拜我沒和他說過話,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在上課的時候我便遞了張紙條給他,上面寫著——你覺不覺得你有一點娘娘腔?我不記得他怎麼回答的,但後來我一無聊就會傳紙條給他,他也沒嫌我煩過。
一個月後,換抽位子時,全班只有我們兩人又坐在一塊兒。這回有人想跟我換位子,我沒有答應。後兩個月更令人不可置信,我們竟然還是抽中連在一起的兩個座位;當時班上傳言我們實在有緣,還有人詢問我們可不可能成為班上第一對班對時,我和他都會調皮地對視而笑,任人去胡亂猜測。
一年級下學期,我們抽中了現在的座位。姜美禎坐在我右邊;我看她很不順眼!因為她太漂亮了,和一個太漂亮的人結成死黨絕不是件好事,我可不想在她身旁成為陪襯!卻沒想到還是被她纏上了,怎麼甩都甩不掉。
不久之後,我加入話劇社,姜美禎和龔信文也跟著我入社。但交友廣闊的姜美禎沒多久就退社,她覺得每天玩的時間都不夠了,哪還抽得出空參加社團。
于是我和龔信文搭擋過幾出戲,挺不錯的;別看他平常正正經經,瘋起來和我一搭一唱時,可也會嚇死人!
「你們沒打算再升學嗎?」龔信文問。今年暑假他和班上幾個同學已經去插大補習班報名,個個有再上一層的理想。
「拜托!才剛升四年級,就想得那麼遠!」姜美禎將書丟還給他,坐回我的身邊,表示與他理念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