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好,我不該偏執的要你一個人,負責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他揉揉她不再緋紅的蒼白小臉。「我不該騙你簽下那紙契約,一轉頭,卻把凌豐賤價出售。」
他無限柔情的拿起戴文從她家帶來的精致象牙梳,听說是她十八歲生日時,賈捷特地從法國的拍賣會上買來送她的。「我不該玩那種變態游戲來踐踏你的尊嚴,更不該將你隨便推給其他男人。」他仔細的梳理那如雲的秀發。
她完全沒有反應。
連呼吸都是那麼輕、那麼細微,連羿明明就坐在她身邊,可他總是會突然、無來由的擔心起這顆縴弱得不堪一擊的小心髒,會不會在他一眨眼的時候,就停止了跳動……讓海凝永永遠遠的離開了他。
這個念頭,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這份蝕心蝕骨的恐懼,甚至比當年連折磨他到差點月兌水、腎衰竭的那一次還讓他害怕!
一想到自己在騙她簽下賣身契時說的話——
「很好,你要記住,是你求我要你的!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是生是死,都由我決定,听見沒有?」
——他就覺得太可笑了!
這些狂妄得蹂躪她自尊的話,這些狂妄得輕視上帝的話,真是大可笑了!
誰是生命的主宰?他連羿何德何能,怎麼可以這麼狂?怎麼可以不把人命看在眼里?
這是報應、報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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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禮拜過去了,連羿已經習慣靜坐著數時間。
把七天的時間,換算成一萬零八十分鐘,再分計成六十萬四千八百秒……
讓沉默陪同他走過這些煎熬。
午夜時分,他痴痴的坐在她床邊的沙發上,那是她以前常坐的位子。
滿臉胡渣的俊顏貼近她美麗的臉龐,在她耳鬢間廝磨。「今天是你二十四歲生日,生日快樂。HAPPYBIRTHAYTOYOU……HAPPYBIRTHDAYTODEAR海凝,HAPPYBIRTHDAYTOYOU!」
他用令人心碎的魅人低嗓,在她耳邊輕輕吟唱著生日快樂歌,那張教所有女人愛煞的臉龐、如今因悔恨而黯淡、因自責而扭曲。
「我做錯了,是我的錯,如果真有報應的話,就讓我一個人承受吧。」他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只要海凝能醒過來,他可以失去他的財富、他的外表、他的身份……他所有的一切。
「求……求求你醒來吧。」從來沒求過任何人的他,原本以為這一生必定跟這個字眼無緣的。
誰想得到他,堂堂太陽之子的首腦、連集團的總裁,連羿,會落得如此卑微求人的下場!
可,又有誰會想得到自小被所有人唾恨的他,有朝一日會有人肯愛他?
而被一個惡魔教養得無心又無情的他,竟也會愛上那完美如天使一般的人兒!
雖然戴文和亞伯斯他們已經動員國內外、黑白兩道的人馬,砸下一億美金收買那個神秘人的命——
但那人,竟像是變魔術一樣,從六樓這麼高跳下去,不但沒有摔死,還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過這一切,連羿都不在乎了,自從海凝出事後,他從沒動過報仇的念頭。
他只專注著時間是如何一分一秒的消逝,他只專注著撿回了一條小命的海凝,是如何這麼寂靜的、沉默的睡著。
大的各科名醫說,這是因為她體內還殘留著海洛因的關系︰而從各國延聘回來的精神科巨擘和心理學博士說,這是因為她內心對現實環境的失望、抗拒和恐懼,所以不願意醒過來。
連羿握住海凝軟女敕的小手。「你恨我嗎?你是因為恨我那樣對你,所以不肯醒來嗎?」
「你可以怪我,是我不好。你起來吧!你起來打我、罵我,甚至殺了我,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但你就這麼睡著,到底是想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他將她說過的話,一句一句的刻在心里。
她一動也不動,甚至……連呼吸也停止了。
連羿急得將耳朵貼附在她柔軟的左胸……沒有、沒有心跳聲了!
「凌海凝!」他暴吼一聲,開始對她作CPR。「你敢死在我面前看看!我一定會讓凌燿、亞伯斯和戴文,還有所有跟你沾上半點關系的人死無葬身之地!」
算準時間為她做完人工呼吸後,他繼續為她按摩心室,一下又一下的壓著她縴細的胸腔。「不準死!听見沒有!你答應過我的,是你求我要你的!」
彼不得眼眶里奇異的酸澀,他專注的進行CPR。「你是我的人!是生是死,都由我決定,听見沒有?不準你死!我不準你死!」
當最後一口人工呼吸送進她的嘴里時,他溫熱、濕咸的淚水伴隨著他霸道的舌,一起探進她干燥的小嘴。
沒有反應,她像是已經下定決心要用永遠的沉默,來抗議他的傷害。
「看來,你是下定決心放棄生命了。好吧,再听我說一句,說完我就走。既然你決定要放棄你的生命,放棄跟我在一起,我會去做我該做的事,不會再煩著你。」他的舌頭描繪著她豐美的唇型,突然,狠狠咬了她一口。
「這是我最後一個不準你死的理由,你不能死……因為,我還沒有跟你說我愛你……」他離開她流出血來的唇,滿意的看見她總算多了一點血色。
「海凝,我是真的愛你,愛你愛得足以忘記所有的恩仇榮辱。」他任淚水打落在她的臉上,將這一生惟一的一份愛說出口。
「我以為我找到了天使了,不,該說是天使找到了我……那個天使,就是你,海凝,你是我重新開始的惟一希望,只有你的愛可以讓我忘記過去所受過的痛。」
「你知道我有多久沒做惡夢了嗎?」他笑了,淒楚的俊顏流動著動人的情感。「從我真正抱了你之後開始……也許,我早就愛上你了,我只是愚昧得不知道那就是‘愛’……我們、我們本來就該在一起的!」
我們本來就該在一起的!絞架上的海凝听到這句熟悉的宣言,感覺到頭上的黑布被拿開了,她又回到了光亮的天堂,她又重新感覺到自己牽著連羿的大手,踏在軟綿綿的雲上。
緩緩的、慢慢的,一個心滿意足的燦爛笑顏,綻開在她的唇邊。她睜開眼,眨了眨長長的睫扇……笑容卻突然凍結在臉上,柳眉也輕輕的皺起。
因為——連羿正對著她哭泣,那悲傷的、痛苦的神情,是她不敢也不能想像的。
連羿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已經清醒了,口里還在重復著他再說一句就走,結果話匣子一開,嘴巴卻怎麼也停不了了!
連羿一直叨叨絮絮的說著——他有多愛多愛她、她再不醒來他就要如何又如何的對待誰誰誰……
海凝听了老半天,終于搞懂他是在擔憂她的昏迷不醒。她的小手,極輕極輕的像一片鴻毛般落在他兀自傷心的俊臉上,心疼的擦去那一滴滴比黃金更珍貴的男兒淚。
「羿……別哭……別……」她勉強的開口,感覺到唇上的痛,同時听見自己的聲音竟粗啞得像是被人踩在腳底的枯葉。
連羿突然停止了呼吸,那眼眶泛濕的冷酷黑眸,毫無防備的注視著那一雙溫柔得笑彎了的眼楮。
「海凝?」他像個如獲至寶的孩子般,不敢置信的輕踫她的臉,仿佛當她是玻璃做的,擔心她一踫就碎。
「海凝!」他的嘴巴和大腦斷了一切連系,腦子里的千回百轉,既想罵她又想愛她的話,全部因為主機斷線,現在收不到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