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突然說這些?」她不懂,但明白里頭一定有什麼含意。
「我只是不希望你難過。」
「我很努……」她希望安展能看到她的努力,能響應她的努力。
「我知道。」這些日子,他都看在眼里。
「爸爸臨死前要我別報仇,我明明知道是叔叔在車子上動了手腳,知道仇人是誰,卻動不了他……」
安烆知道他之前猜得果然沒錯,「你父親只希望你快樂,心中沒有仇恨。」
「爸爸說,我們從錢家得到太多,該是還回去的時候了。」想到父親,錢金福的心就痛得難以言喻,「他說,如果沒有錢家,就不會有我們,所以不應該恨……」
安烆擁著她,並沒有打斷她的話,他決定讓她繼續說,把心頭的怨恨一次說出來。
「可是……他努力了幾十年,到最後卻連命都沒了,你說,我們該還給人家什麼?難道爸爸的一條命還不夠嗎?」她父親已經付出了最慘痛的代價,所以她什麼都不還,就是要把一切霸佔著。
「你難道沒有想過,也許你父親正在天上心疼的望著你,他什麼都不要,只希望他在意的親人都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
「我想過,我真的想過。」她也想讓父親安心,「但我不甘心,爸爸死了,媽媽病了,哥哥失蹤了,他把我們害得那麼慘,從來沒想過錢觀是爸爸用畢生心血換來的,那不是他們的,一直都不是,所以我不還就是不還,何況,就算還了,他們也不一定能把錢觀經營好,我不希望爸爸的努力全毀在他們手中,他們已經毀了我的家,我不想再讓步……」
「我懂了。」安烆輕吻她的額際。
「所以請你別再要我放棄好嗎?」錢金福望著他,「我當然知道自己沒本事撐住錢觀,但我相信哥哥一定會回來,等到他回來,我就不管了,什麼都不會再管。」
「別提你哥哥了。」提到這個家伙他就有氣。
「啊?」她睜大眼眸,不明白他的意思。
「呃……」安烆以笑容帶過,「我是說,等你哥哥回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怕你再累倒了,我會心疼。」
「不會了,給安展的企畫書已經送出去,現在就等他們作決定,只要通過了,就一切都解決了。」希望事情能如她想的那般順利。
「那如果……」不是他要潑她冷水,「我只是說,如果不順……」
「沒有如果。」她一定得成功,「要是安展駁回我的企畫書,我就直接去找他們的負責人,我會說服他……」
「福福。」安烆打斷她的話,「安展注重的是利益,他們只會針對企畫是否有利于己,並不會管錢觀內部的問題,因為這與他們無關。」他不希望她把一切想得太天真。
「你也覺得我贏不了嗎?」錢金福的心不禁顫抖,殷切地等待他回答。
「不是輸贏的問題,而是……」能不能讓她贏,該不該讓她贏。
「而是什麼?」
安烆搖搖頭,「就算企畫案通過了,面對這麼多復雜的公事,你能負荷得了嗎?」他隨便提了一個問題,卻也是她該考慮的。
「我……」她無法辯駁,「你不是會幫我嗎?你會幫我頂著……」
「福福。」他搖頭,「我不是錢家的人。」無法替他扛這個責任。
「那,你不幫我?」
「會,我會。」毫無疑問,但是怎麼幫,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就好。」有他這句話,她安心許多,總覺得有他在,她就變得好脆弱,而這樣的脆弱卻是幸福的,因為一切有他頂著。
真是個容易滿足的小女人。安烆心底輕輕嘆息。
第六章
錢金福早上醒來後直到要出門時,一直沒有看見安烆。
「湯叔,阿烆呢?」她問向正在庭院里打掃的湯叔。
聞言,湯叔停下手中的動作,「今天早上有人來找他,說了幾句話,他馬上就跟那個人走了。」
「喔?是他的朋友?」
他住在這里的這段日子,從沒看過誰來找他,更沒听說過他有什麼朋友。
原來,他對她而言仍一直是個謎,哪一天他突然離去,她可能就找不到他了吧?
這麼一想,錢金福的心情不禁有些低落。
「不知道,我只知道阿烆見到那個人後有點驚訝,好像喊他老六。」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之後,他們沒講幾句話,兩人便匆忙離開了。」
老六?那是誰?
「他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湯叔搖搖頭,「沒有。」
「嗯。」錢金福只能點頭,心里蒙上一層不安。
他從來沒說過會永遠留在這里,更沒有保證過不會離開,那……
湯叔看見她發愁,趕緊安慰道︰「也許他晚一點就會回來了,以他的個性,不回來絕對會說一聲,你放心吧。」
她勉強露出一笑,「我知道。」此時,除了這三個字,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阿烆……除了這個名字,她還知道什麼關于他的事呢?
他是哥哥的朋友,就只有這樣了吧?
醫院的休息室里坐了四個俊挺的男人。
「怎麼今天才告訴我?」安烆望著在座的兄弟們,神色凝重。
安家老五安逸發生嚴重的車禍,他竟然在三天後才得知消息,還好安逸沒事,不然要他怎麼接受?
「沒人知道你在哪里。」安杰蹺著長腿,語氣中有斥責的意味,「當然,除了老大。」
老六安余坐在角落,靜默地不發一語,通常這樣的會議都沒有他發言的份,他很認分的。
「當時沒想到,等安逸情況穩定後,也才有時間教老六去找你回來。」安耀開口解釋。
當時情況緊急,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
「你也該主動關心一下吧?」安杰仍氣呼呼的,「踏出這個家,你就不姓安了嗎?竟然兩年沒回來過?」那干脆別回來了。
「我以為我的弟弟們都長大了,不需要我操心。」看見安杰猛向他噴火,安烆很不高興的回道。
還要不要回來替他們包尿布啊?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他只是家中的老二,有什麼大事還有老大安耀頂著,他不乘機做些瘋狂的事,以後還有機會嗎?
听著,安余低首輕笑。
安杰則撇開頭,「外頭說你是安家的敗家子,一點也沒錯,沒責任感又沒良心。」離開這麼久,一點也不擔心家人嗎?
「那是外頭說的。」安烆回道,朝安杰望去,挑了挑眉心,「但安家的人心知肚明,誰才是敗家子?不用我明說吧?」
安余的頭垂得更低了,為了掩示那咧得更大的笑容。
「你是回來吵架的嗎?」安耀冷聲開口。
安杰幸災樂禍地揚揚眉尾。
「呵,沒有,我和老四只是用這種方式表達彼此的思念之情罷了。」安烆往椅背一靠,優雅地笑著說。
「既然回來了,就扛起責任。」安耀淡淡地說,「接下老五的工作,先把安展內部安頓好。」這次安逸受傷,安展正愁沒人能坐鎮,安烆回來得正好。
「我……」就知道老大會這麼說,安烆很不願意,卻不能說不。
「已經放任你兩年了。」安耀提醒他。
「但是……」現在真的不是時候。
「難道你寄望老四嗎?」安耀的語氣很明顯的認定不會有人認同這件事。
安杰聞言,微慍地揚揚眸子,卻沒有說出什麼反駁的話,誰教老大說的是實話,他是沒那個能耐,別說管理公司了,他連坐在辦公桌前都坐不住。
安烆點點頭,「我知道了。」
「我已經吩咐公司里幾個資深人員幫你。」安耀補充道。「你放心吧,等我結束了‘葵聖斯’的工作,我會回來接手,到時候看你決定是要留下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