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杰緊握著護欄的雙手仍沒有移開,沉重地叫了聲,「安逸。」
「嗯?」正要閉上的眼皮掀了掀。
安杰深吸一口氣,道︰「我們是雙胞胎,在來到這世上之前就在一起了,既然如此,誰也不能先走,听到了沒?」他不想再失去任何兄弟、親人了,那次沉重的打擊就讓他受夠了。
「我知道。」這家伙真是難得的認真啊。安逸說完,環視所有人一眼,將視線落在裴心漾身上後,便又沉沉地睡去。
不過,在閉上眼之前,他好像看見了一個人,望見一雙深灰色的眸子……嗯?他該不會是傷得太重,出現幻覺了吧?
「這家伙就只回答三個字……」安杰真想把他從床上挖起來。
「喂,夠了沒?」一直站在後頭靠著牆的人終于忍不住了,「怎麼兩年多沒見,你還是像猴子一樣毛躁?」
不過說真的,這對雙胞胎弟弟讓他很感動,尤其是安杰剛才的話。
還好安逸沒事,他也放心了。
「老二。」安琳喚了一聲,「這里是醫院,你們別在這里吵,讓老五好好休息。」真受不了這些哥哥。
「你終于出現了,我還以為你淹死在海里了呢。」安杰沒好氣地道,轉身走出病房。好,要吵到外頭吵。
「小漾,老五麻煩你照顧,我回家替他整理一些東西。」由于安逸可能需要在醫院住上一陣不短的日子,安琳打算先幫他拿些日用品和衣物來。「對了,我爸媽晚一點應該會和老大一起過來。」
裴心漾點點頭,「你們放心,我會守著他。」一步都不會離開。
「我會守在外頭,有事就教我一聲。」安余道,對她一笑。
「嗯。」望著床上沉沉入睡的安逸,裴心漾憔悴的面容此刻終于露出微笑。
安珩跟在安琳身後走出病房。「這個老四越來越沒有口德了。」
他是二哥耶,怎麼對他說這種話。
安琳聞言,瞪了他一眼,「兩年沒回來,就只寫一封信,如果沒有那封信,我們還真的到海上去替你招魂了。」
「怎麼你也這樣跟二哥說話?」他招誰惹誰了?安珩深灰色的眸子轉了一下,「該不會兩年沒見,二哥在你心里的排名已經變成倒數了啊?小琳,別這樣,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裴心漾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她感覺得出安家人之間深厚的感情,她竟然差點一點奪走了他們的快樂,罪惡感好深啊!
「安逸,你要快點好起來,听到了沒?」她再也不要看他面無血色、病殃殃的躺在床上了……「呼……」裴心漾怕熱粥會把安逸的嘴燙傷,所以先將湯匙上的粥吹涼,再緩緩地放進他嘴里,動作既輕又柔。
他一口口地吃著粥,動作有些緩慢而笨拙。沒辦法,他全身都動不了,一動便像牽動了所有神經,疼痛的感覺猶如刺進骨頭里。
看著他連喝粥都痛苦地糾著眉心,她心底的罪惡感和愧疚也跟著糾結成團,疼得令她難以承受。
「小漾,我沒事了。」又看見她愁眉苦臉了。除了不能下床活蹦亂跳外,其實他精神很好,經過一個禮拜的休養,從剛開始睡眠的時間比醒的時間長,到現在,他已經能不費力地和人交談了。
他知道她一直對他深感愧疚,也認為會出那場車禍完全是她的錯,這個傻瓜,那是意外,怎麼她就是想不通呢?
裴心漾點點頭,再將一匙粥吹涼。「我知道。」不過,他左耳百分之七十的听力不會恢復了,每每想到這里,她的心就痛苦難當,也忍不住掉淚。
她真的知道嗎?安逸很懷疑。
「等你康復之後,我們就結婚好嗎?」她覺得自己必須補償他,他失去了听力是她造成的,只要有一點補償的機會,她都願意做。
安逸聞言,停下喝粥的動作,「這時候你怎麼突然提結婚?」
「我和爸爸談過了,那塊地他還是不肯直接賣給‘安展’,如果我們結婚,那塊地就是我的,我可以……」她可以無條件把地送給他。
「你最好別想那麼多。」他從來不是為了那塊地才和她交往,如果她真的因為這樣嫁給他,他才不要,這樣跟娶一塊地有什麼差別?
靶覺真不好。
「安逸,我想照顧你,至少……」讓她彌補造成他听力受損的部分。
「照顧我?」這更離譜了,「我是瞎了還是缺了手腳?日常生活不能自己料理嗎?我不需要人照顏。」
如果她反過來說是她需要他照顧,他也許還會一口答應。
不過是左耳听不見罷了,有什麼關系?他的右耳仍能听得很清楚,不至于造成生活上的不便。
「可是……」她只是想贖罪,為什麼他不給她機會?
「沒有可是,不要把我當廢人,休養一段時間後,我還是能像從前一樣,能做的事一樣也不會少。」他還是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
「還是……你根本不想看見我?」裴心漾怯怯地問。她把他害成這樣,他不想見到她也是人之常情。
老天,他可不可以不要再回答她這些笨問題了?「如果我說是,你就不再出現了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如果他真的討厭她的話……「嗯。」不過,她會哭死的。
天,她還真的點頭!安逸睜大了眼。
「也就是說,你會把我丟在醫院里,不再管我的死活了?」這麼狠心?
她猛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好。」還好這女人給他滿意的回答。「如果你敢不出現,我用爬的也要爬到你家把你揪出來。」她別想擺月兌他了。
「安逸,我只是想,如果你能早點拿到那塊地的話,工程就……」
「閉上嘴,趕快把粥吹涼,我肚子很餓。」再提那塊地,他會發火。
會變成今天這個局面,就是那塊地惹的禍。
「安逸……」她怎麼提,他便怎麼拒絕,難道他真的這麼不想娶她嗎?
見她又露出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得他的心都疼了,決定還是趕快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再不吹涼,我就不吃,餓死算了。」
「好、好……」裴心漾听話的拿起湯匙,舀了口粥,輕輕吹涼,再放到他嘴前。
安逸張口把粥吞進嘴里,才想到一件事,「你午飯吃了嗎?」她這麼認真的喂他吃東西,那她自己呢?
「我……我待會兒……」
听見她這麼說,安逸心里火苗又起,「那早餐呢?吃了沒?」他一醒來,她就忙著服侍他,他一直沒想到這個問題,沒想到她還真的什麼都沒吃。
「我、我忘了……」
「裴,心、漾!」除了對她吼,他已經不知道能做什麼,「你到底會不會照顧自己?難道還要我這個病人來照顧你嗎?要不要我喂你吃飯?要不要我提醒你吃飯時間?要不要我盯著你吃呢?你……」這是他受傷至今說過最長的一段話了。
「我下次會記得,你別生氣……」不敢發威的小母貓只能乖乖地受教。
「下次?你現在就給我吃飯,听到了沒?把那碗粥吃下去。」
「可是……」粥是他的,他待會兒吃完還得吃藥呢。
「吞、下、去!」他不容她反抗。
嘴里塞了片裴心漾替他削的梨,安逸無聊地揮著左手。沒辦法,除了這只手能自由活動外,他連脖子都不能伸展,整個身體被固定住,動也不能動。
裴心漾邊削著水果,邊理清復雜的思緒,臉上不見笑容,只有淡淡的愁。
「裴、心、漾!」安逸又忍不住大吼。
她聞聲,連忙回神,才發覺手指傳來刺痛,血已經流了出來。她連忙放下水果和刀子,抽了張面紙壓在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