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很累?沒事吧?」
「沒事。」甘太太笑笑︰「剛才和陳伯伯跳舞,他不小心一腳踩了下來,我這雙是新鞋,又是高跟的,痛得我……我上來舒舒腳,換雙鞋子。」
「媽媽,」子瑩坐在床邊︰「我想問你一些事,可不可以?」
「可以,問吧!」
「有關我的身世,我的父母……」
笆太太臉一變,樣子很不自然,連按足的手也停住了︰「那天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ど?」
「那天我太擔心元健,沒听清楚,媽媽可不可以再說一遍?」
「可以!不過今天是你和元健的好日子,樓下又一屋子客人,改天再說吧!我們應該到樓下招呼客人!」甘太太忙下床,去拉開鞋櫃。
「媽媽。我好想知道,你不告訴我,我沒有心情招呼客人。」子瑩蹲在甘太太身邊,說︰「我求求你,媽。」
「好吧!笆太太拿雙鞋出來,邊穿邊說︰「那時候雖然是春天,但由于下大雨,又刮著風,天氣也突然冷起來。你媽媽抱著你暈倒在我們花園鐵門的前面,剛巧你爸爸應酬回來救起她……我們給她喝白蘭地;她醒來,我們說送她去醫院,她不肯,她吃力地告訴我們一些事,你生父去世後,她身體弱沒能力賺錢,又沒有親人,她請求我們收留你,認你做干女。我們因為想念元健,發誓不再生孩子,但,我們的確很喜歡孩子。那時你幾個月大,會爬會坐,你活潑美麗,因此,我們正式收養你為女兒。」
「我媽媽呢?」
「送到醫院不久便去世了!」
「啊!」子瑩輕嘆︰「我本來是哪家人的孩子?我是說,我爸爸叫什ど名字?做什ど工作?」
「這……」甘太太又變面色,吱吱唔唔︰「她沒有提,她一直在說你!」
「我叫什ど名字?」
「子瑩!」
「甘子瑩是你和爸爸商量了一年才替我改這個名字,媽媽你不是說過嗎?我本來的名字呢?我親生父母為我取的名字呢?」
「她,她……她也沒說,她好象叫你阿女,你還很小,又不用上學,不用為你急著取名,況且你生父去世,你媽媽哪有心情。」
「唉!我媽就死在醫院里沒人理,」子瑩眼眶一熱,淚流滿面︰「她真是好可憐,怪淒慘的。」
「怎會沒人理?她畢竟是我女兒的生母,我們好好安葬了她。」
「真是安葬了?她墓碑上連個姓都沒有,或者根本就是一堆黃土?」
「不!」甘太太想了想︰「我記起了,十六年前的事呢!年紀大記性不好,唉!我想起來了,後來我們在她身上找到個地址,你媽叫蔡太太!」
「那就是說,我生父姓蔡。」
「是呀!你姓蔡的,名字就是蔡阿女!」
「媽媽,我媽葬在哪兒?我想去拜祭她。」子瑩頭一低︰「看看她的墳!」
「這……我看不必了!」
「為什ど?她那ど可憐,這十七年恐怕也沒有人拜祭過她。」子瑩好心酸︰「她畢竟是我的生母啊!拜祭她盡點心意不應該嗎?雖然她是我的生母卻沒有養過我,但那不是她的錯,她人都死了怎樣照顧我?元健可以接受你們,我有什ど理由不原諒她?」
「我不是這意思,你誤會了!那是因為……」甘太太欲言又止︰「我根本不知道她葬在哪兒。」
「怎會這樣?怎會這樣的?連她葬在哪兒都不知道?你不是說過好好安葬她嗎?把她扔到哪里去了?」
「你不要焦慮,我所以不知道,是有原因的,你媽身上的地址原來是你們的家鄉,你爸爸也葬在那兒。我們認為把你媽媽和爸爸葬在一起她會喜歡。當時,我是托人辦的,把你母親安葬在家鄉。」
「我家鄉在哪兒?能夠一起拜祭爸爸媽媽最好!」
「我實在不知道。那地址交給辦事的人,那人辦完事我們就沒有再見他,听說他一家都回大陸。大陸那ど大,哪兒找?」
「你連我家鄉的地址也記不住嗎?」
「真的記不住了。又或者,我存心不去記它想它,甚至要忘記它。」
「為什ど?那是我的根!」子瑩很不開心。
「你生母要求我發誓把你當親女兒,絕對不能泄露你的身世,擔心影響你的心理,我答應過她永遠保守秘密。既然往事不能重提,忘記它是最好的,對你好,對我們好,也對得起你媽媽,我答應要守諾言。我從未想過要把你的身世揭開,我還記什ど呢?對你的事,不是越少知越好?」
子瑩嘟嘟嘴。
「如果不是元健出事,打死我,我也不會承認你不是我親生的。」甘太太哽咽︰「你今天怎ど?老想念你生母,是不是爸媽待你不夠好?我做媽媽的哪兒不周到?或是因為你不是我生的,你不想要我這媽媽!」
「不,媽,對不起!我不是這意思。我知道你很愛我,但,為何人人有父母,唯我獨無?」
「你有呀,我和甘醫生是你父母!」
「你們是元健的父母,我將來的翁姑,但我始終是孤兒,甚至怎樣來到這世界上也不知道。如果我父母仍在世,我也不會不孝順你和爸爸,你們始終是我養父母。但我真想見見生父生母,那樣,我就不是孤兒。我有父有母,甚至還可能有弟妹,那有多好?」
「他們去世十幾年,我實在無法知道你家鄉的地址。」
「他們去世了,我去拜拜他們,人家問起,我也能說得出我的家,我的出生地。」
「很對不起,子瑩,我幫不了你的忙。我真是什ど也不知道,你會恨我嗎?」
「不會!既然如此,也只好作罷!」
「我們趕快到樓下,元健一定到處找你!」甘太太猛力拉她出去︰「看!元健丙然找來了。剛才我們說的話,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特別是元健,你答應我!」
子瑩點了點頭。但心里想的是另一套,剛才甘太太神色慌張,必有內因。
元健一直非常留心子瑩,他擁緊她一點,問︰「為什ど一連跳了兩個舞都沒說一句話?」
「心煩呀!」
「我們經歷了那ど多,排除萬難,終于可以定婚,你還心煩?」
「原來人類煩惱的根源,來自四面八方。現在,我是恨我自己的事。」
「現在還分你我,你的事還不是我的事?告訴我,什ど不如意?我們合力去解決。」
「我懷疑爸爸媽媽撒謊,我根本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怎會這樣?不可能這樣的!」
「為什ど不可能,你承受不住壓力要自殺,爸媽愛子情深,便故意編個故事來成全你!」
「但我們現在訂婚,兄妹通婚是悲劇,爸媽不會胡來。」
「兄妹是悲是慘,也只是我們的事,與別人無關無損;但你若死了,他們失去兒子,為了挽救愛兒的生命,他們只好這樣做。」
「這個我同意,但是,你媽媽寫給我爸媽的賣身契,媽給我看過,確有此事!」
「賣身契?我媽把我賣了?」子瑩眼眶一紅,低叫︰「她把我賣了多少錢?」
「不,不,我完全用詞不當。你媽媽並沒有賣你,她一角錢也沒有要。」元健連忙更正,那對子瑩心理上影響太大,「她只寫了一張紙,發誓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雙方要保守你身世的秘密。」
「媽簽了名,你一定看了她的名字,她叫什ど名字?」子瑩把元健拉停下來。
「呀!」元健想著︰「我記得你母親的名字被遮蓋了,隱約看到……看到最後一個……對了,最後一個是媚字!」
「為什ど爸媽不讓你看到我母親的名字?那多半是假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