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樓梯聲響,陸太太走在前面,管家拿個托盤跟在後面,一直走向玫瑰的房門口,但陸太太不能進去,她在外面敲門,叫玫瑰開門,說她兩天沒吃飯,給她煮了鮑魚雞絲粥。
蝴蝶咽一下口水,才發覺肚子餓得鬧革命,她打開冰箱拿了瓶牛女乃,幾口便喝下,又拿了排朱古力。
回到房門邊,知道陸太太和管家仍在玫瑰房門外,陸太太的聲音很焦急,蝴蝶暗忖玫瑰笨,和自己過不去,有美味的東西也不吃。
陸華昌出來,大概打門聲驚動他,夫婦倆在商商量量,陸松柏也結著晨樓帶子出來了,三個人說了一會,陸華昌父子和管家就撞門。
陸太太去把其它男工叫來,蝴蝶不自覺站起來,滿月復疑團,有事ど?門撞開,她听見陸太太的叫聲,馬上跑出去,到玫瑰的房門口,她不敢進去,和其它女佣站在門邊。
「二小姐發生了什ど事?」「她自殺!」「怎會這樣?我以為她只是絕食。」「三小姐又搶她的男朋友。上一次江少爺的事,小姐已經很傷心,听說鐘醫生給過她安眠藥,剛才鐘醫生來,她又向鐘醫生要一瓶……」女佣發現蝴蝶馬上停口。「二姐,她……自殺嗎?」她手中大半排朱古力跌在地上,聲音都抖了。
沒有人理她,只見房間里的人很忙亂,一會陸華昌出來,蝴蝶馬上縮躲起來,緊接著松柏出來,很快,他們換了衣服又進玫瑰房間,一轉眼,松柏抱著玫瑰出來,陸華昌緊跟在身邊,玫瑰被大毛毯包裹著,蝴蝶看不到她的頭。陸太太跟隨尾後,蝴蝶忍不住跑上去︰「媽咪,二姐怎ど了?」「送醫院急救!」「怎會這樣?她……她不會死吧……」蝴蝶邊追著母親,邊流淚︰「我也去醫院……」陸太太沒看她也沒理她,她就緊張地追隨,到花園,司機在勞斯萊斯旁邊等著,車子大,蝴蝶硬擠上汽車。
到醫院,鐘醫生已在等候,玫瑰被送進急癥室。陸華昌夫婦和松柏在外面椅子上坐著等候,蝴蝶靠在牆上,慌得要命,她怕玫瑰真的會死去,她只是想報復玫瑰對她的嘲弄、鄙視、不公平,她怎也想不到玫瑰會這樣看不開,她不想玫瑰死,玫瑰不能死。
她過分擔心,哭聲越來越大,她好希望有個人安慰她,給她一點依靠,或者打她一頓列數她的罪行,但完全沒有人理會她。
她好難過、好傷心、好內疚。
陸太太看著急癥室的門,淚如雨下,陸華昌把妻子擁在懷里,輕聲安慰她,陸松柏站起來踱步,神情痛苦凝重。
平時陸松柏最疼蝴蝶,本來她也可以伏在陸松柏的懷里哭,但現在陸松柏看都不看她,蝴蝶也不敢惹他,孤立無援。
她也奇怪她做了那ど多錯事,玫瑰又自殺,現在生死不明,陸華昌為何不打她?鐘醫生出來,大家不自覺都擁上去,他說︰「已經洗胃,但仍然昏迷,情況……並不怎樣理想……她醒來就好……」
陸太太把臉埋在丈夫胸前哭,陸華昌聲音也哽咽︰「她生存的機會有多少?」「應該……應該沒事的,先送她回病房,等她醒來」
玫瑰被送到病房,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唇白如紙。急癥室到病房,蝴蝶听見陸華昌和鐘醫主對話︰「原來玫瑰把整整兩瓶安眠藥吞下,還幸發現得早。」陸家三人分別守坐床邊,蝴蝶在床尾哭泣,她很想上前撫一下玫瑰的臉,求她不要死。
快天亮時,玫瑰還沒有醒過來,松柏卻過來對她說︰「天亮了,你回家睡覺吧。」
「我不走,哥哥,我要等二姐醒來。」她央求松柏,但松柏冷淡沒反應。「你還是先回家,我怕玫瑰醒來看見你又激動,她現在很敏感,不能再刺激她。」陸華昌說。「我不會,爹地!我已經知道自己大錯特錯。」蝴蝶哀求︰「我只想早些知道二姐平安。」
「玫瑰有什ど變化,我會叫松柏通知你。」陸華昌帶點命令的語氣︰「回去!」蝴蝶只好接受命令,由司機送她回家。蝴蝶抱著電話,靠在床上,她又倦又餓,但她不想吃也不想睡,一直祈禱希望玫瑰能繼續生存。以前的恩恩怨怨,她覺得都不重要,只要玫瑰醒過來,她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她終于睡過去了。突然電話鈴聲響,她跳起來叫︰「喂!喂!我在,我在,二姐怎樣了?」「她剛醒過來,情緒十分激動,鐘醫生為她打了針。」「哥哥,我馬上去看二姐……」「爹媽叫你千萬不要來。玫瑰身體很弱,完全沒有生存意志,我們都擔心她會再自殺。爹說你能見她的時候,自然會通知你。」
她消瘦、蒼白了許多,一直在房里。
蝴蝶每天都到她房門口看她幾次︰譬如佣人送食物進去……但每次一看見陸華昌或陸太太,便馬上跑掉,怕她們夫婦不高興,因為陸華昌說過,蝴蝶令玫瑰情緒激動。
「你們已經對我太好了,十九年的養育之恩我不會忘記。」蝴蝶哽咽聲沙啞。
「我從來沒有想過你不是我親生女兒,我除了少懷你十個月,這十九年來我哪一天不愛你?」陸太太也很傷感︰「或者你有誤會,認為我最近不愛你,就只寵玫瑰。我承認我也有錯,我太自私,你和松柏一直感情好,我早已認定你是兒媳婦,突然發生了江森事件,我怕你總有一天離開我,所以後來我反對你交男朋友。松柏不是很愛你,而你也非常喜歡他嗎?你和松柏是天生一對,他一定會給你幸福,也許這點私心,令你對我產生誤會,但我真的很疼你。」「媽咪!」蝴蝶撲進陸太太懷里,抱住她哭泣。
「我做父親的也處理不當,由于對綺玲負疚,對你更加倍嚴厲,我也擔心你遺傳了你母親的缺點,她虛榮、自卑、報復心重,她一時意氣用事走錯第一步,結果誤了她一生。但我不應該拿她來跟你比,不應該對你有成見,又由于你媽咪一向較為寵你,玫瑰不能接受母親對她不公平,她一直認為她才是陸家的寵兒,她不能視你為親生妹妹,我怕她長期心理不平衡。因此,我錯誤地覺得你媽咪疼你,我多疼點玫瑰,這樣對子女比較公平。」陸華昌長嘆了一口氣︰「其實我和媽咪都錯了,如果我們對三個孩子都公平,並糾正玫瑰從小到大的錯誤思想——不能接受你是她的親生妹妹,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
「不,」蝴蝶跪在陸華昌夫婦面前︰「你們都沒有錯,二姐也沒有錯,全都是我一個人不好,爹地說得對,我遺傳了玲姨的缺點,我自卑而且貪心,我一直爭取全家人最愛我,我報復心又重,我不能忍受二姐指責我搶她的男朋友,因為我認識江森于前,我也沒打算和他談戀愛。後來你們去了歐洲,二姐……都是我不好,是我主動去結識康偉男,為了報復二姐,我連自己都出賣了,我真該死,你們帶我回來把我養大,我還恩將仇報害二姐……」
「你二姐也有錯的,我們去歐洲發生的事,我們也查清楚,所以我們把管家和一些不守本份的佣人開除。」陸華昌說︰「康偉男的事,你和玫瑰都犯錯,只是你錯得多一點。」「其實全都是我一個人的大錯。媽咪,玲姨……我那個媽呢?」「真話並不好听!」
「我還是要听真話,媽咪,你不要為她隱瞞。」
「自從松柏十二歲生日那天之後,她一直沒有來過,我們便去楊家找她,才知道他們已經離婚,姓楊的說給綺玲一筆錢,她出國去了。我們並沒有因此放棄,常托外國的朋友找她回來,六年前我們終于知道她的消息,你爹地便和我一起去德國,她看見我們有點吃驚,原來她已下嫁一個德國商人,並生下一子一女,她說,她真真正正找到了幸福,希望我們不要舊事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