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我吻你的理由?」他眼底浮現笑意。「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問呢!明明上次有人故意岔開話題。」
她臉一紅。「那是人家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那麼你現在準備好了嗎?」
還沒。不,出許永遠都無法做好準備。水嵐坦白說,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說沒發現他要說什麼是騙人的,可是要有勇氣突破十年的空白加上十年的純純友誼,還真有些困難。
「好吧,我看我們就先離開這里,到外頭去談好了。」他等不到她的回答,于是判她一個緩刑。
水嵐也松了口氣,坦白說,她也不想再冒一次被人活逮的風險了。
***
回到車上,迪渥並不急著發動引擎,他先開口說︰「關于……」
「慢著!」水嵐的手正顫抖著,她低廠頭說︰「先說好,我們的友誼不會因此而消失吧?我喜歡你這個朋友,也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要是……往後……情況有變……我們還可以是朋友吧?」
他沒有給她答復,只是以雙掌捧起了她的臉。「水嵐,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吻你的那天嗎?」
她不解地點點頭。「當然記得。」
「那時候我頭一次想要掙月兌以前我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咒縛,我母親留給我的咒縛。」迪渥淡淡地說著,這是他不曾對任何人提起,甚至連安麒也不知道的,一個封鎖在他內心已久的「心結」。
「你……母親?」
迪渥頷首,往下說道︰「我母親是個有著極端佔有欲的女人,對父親、對家庭都是。自我有記憶以來,我的母親就像一條有生命的繩索,不斷地在收緊我、父親與姊姊的生活圈子,她可以一天打三十通電話到父親的公司,只因為不放心父親,擔心他會有外遇;我和姊姊從起床到睡覺、無時無刻不在我母親的安排中度過。她是愛我們的,但愛的方法太激烈……連小孩子都快窒息,何況我父親。最後他們才會落得分居的下場。」
這一點,水嵐也有點印象,凡是打電話給迪渥,接電話的一定是傅媽媽,而且她會追根究底,甚至可能在一旁听他們講電話,好得知他們在談些什麼。
「分居後,我父親和姊姊由母親的掌控下解月兌,我卻還生活在她的監視當中,而且還背負著另一個重擔……我必須成為她拿來證明自己是好母親的工具,挽回父親的心的利器……她似乎認為父親要求分居,是覺得她無法擔任好妻子或母親的帥角色,而她想藉由我證明父親是錯的。」
這種事並不罕見,夫妻之間出了問題,被犧牲的往往是孩子。水嵐不是什麼主張離婚不行的人,她當然知道有時消失了,拘束著雙方的不過是一張薄得不能再薄的紙的時候,離婚也是不得已的選擇。然而,不淪是哪一方「利用」自己的骨肉,想要挽回對方的心,這種作法水嵐無論如何都無法苟同。
有辦法的話,就靠自己的力量去贏回已經逝去的心,否則所得到的也不過是殘羹剩飯般的施舍之愛。
「我不怪父親離開母親,我長大後甚至也想過,要是父親繼續放任母親的佔有欲,將家人牢牢地鎖在狹隘的家庭當中,毀滅的便不只是母親,也許我們全家都要跟著陪葬。她最後不是逼瘋所有的人,便是逼瘋自己來懲罰我們全家吧!」
迪渥苦笑了一下。「我父親的選擇是正確的,因為他後來遇見了我們現在的母親……繼母對我們姊弟倆很好,她和我母親是截然不同的類型,開朗而且獨立,有點像你這種個性呢!」
「伯父再婚了?」水嵐感到小小的詫異,一直以來她只知道傅媽媽,從未見過迪渥的父親。
「嗯,就在我母親去世的一年後。那時候我也回到父親的身邊,我和我姊姊都很贊成父親的再婚。現在他們兩人也很愉快地在世界各地旅行。」聳聳肩,迪渥說。「我媽也該滿足了,父親在她去世前都未曾背叛她,提出離婚的要求,名義上至死她都是我父親的妻子。」
「那……你所說的咒縛是?」
「我是我母親所生的,長年以來在她身邊,我耳濡目染地觀看著她的一切,我非常恐懼……執著會如何侵蝕一個人的心,由她的身上,我看得再清楚不過。我身上也流有我母親的血液,我努力地不重蹈母親的覆轍,不去執著。」他的聲音變得沉重,暗黑的陰影宛如巨大的黑鷹盤據在他的上空。
所以……這就是他對人生如此淡薄、消極,從不眷戀也不汲汲營營于什麼的原因?水嵐終于明白,何以她眼中的他,缺少了一股平常人都該有的野心,那是因為他早在童年時就已經決定,自己的人生里不需要任何會令他執著的東西。
「以前我所交往的,多半也是這類對我不會有過度需求的女孩,一旦我發現她有了想要獨佔我的,我就會放慢腳步,拉大彼此的距離,讓雙方的關系回歸原點。她們都說我很冷酷,其實我只是個膽小表而已。」他自嘲地說。
那他今天告訴她這段話,莫非是要切斷他們之間的……
水嵐心一冷。
「我一直告訴自己,這沒什麼不好,一個人也挺逍遙自在的,就算一輩子都是如此,我也——」
「你在說什麼傻話?!」水嵐跳起來,握緊拳頭說。「不好、不好,這當然不好。你知道自己的表現是什麼嗎?那叫矯枉過正!人不是浮萍,隨著命運飄啊飄的,那還有什麼意思?你怕什麼?像你母一樣?沒有放手去愛過,又怎麼能說你一定會和你母親一樣呢?你是你,你母親是你母親,你不是你母親的翻版,這和血緣一點關系都沒有!」
迪渥愕然地望著她,她突如其來的激動,使得他沒辦法繼續往下說。
「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因為這點心理障礙,而把自己和母親一起埋葬的!」水嵐揪住了他的衣領,忘我地說︰「要埋,你也該和我一起埋啊!起碼我比你媽要懂得如何去愛你。」
「……」愣了半晌,迪渥的肩膀抖動,擴及顏面神經,最後他禁不住爆出笑聲。「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麼好笑的?」人家說得這麼認真,他居然在笑?真不懂禮貌。
「和你埋葬?哈哈哈哈。」他的笑聲止不住,眼角還飆出了淚水。「我是服了你,沒見過性子比你還急的人,也不把話听完……哈哈哈哈……」
「DD,你再笑下去。我可要生氣了。」水嵐羞紅了臉,他未免也笑得太夸張了吧!連點面子都不留給地。
「呵呵……」笑聲漸小,迪渥深呼吸兩下後平緩地說︰「我很高興,水嵐,你的心意正是我需要的力量來源。」
「咦?」
他握住了她的雙手,親吻著她的指尖︰「我不是說了,我想打破這咒縛,這全是因為你。」
「我?」她做了什麼?她到今天才知道他有這樣的心結啊!
「因為迪金森這家伙的出現啊。」
這是無所謂啦,水嵐比較想知道的是他為什麼這麼做。「迪金森?干他什麼事?」
「一開始我錯把他當成情敵了。當然,這並不是件需要感到意外的事吧!誰教你們兩個在夜舞俱樂部踫面時,眼神那麼暖昧。」迪渥狡獪地微笑了一下。
「他?他哪是什麼情敵……等等,他、你、我?喂,傅迪渥,你該不是想告訴我,你早就知道自己喜歡我,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是男人和女人的那種?」還害她先作了愛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