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比她保守謹慎的男人,咧嘴一笑。「我一定是被你的壞因子給感染了,容易煞不住車。」
「哼,自己家橘子生得不夠好,別牽拖別人家的隻果插錯枝好嗎?」不情不願地從癱軟的椅子上起身,安麒一皺眉說︰「現在這時間你不待在你的地檢署,跑出來干什麼?」
「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不記得,請告訴我。」
「大學聯考放榜日。」他指指身上筆挺的西裝。「狄鴻剛剛已經報來了好消息,現在全家都在等你,準備到餐廳一起幫他慶祝。」
「哇!真的假的?恭喜他了。時間實在過得好快。」
講到這個,安麒的感觸特別深,要不是為了尋找狄鴻,自己也沒有機會和他邂逅、相知……雖然剛才在嘴巴上抱怨了端木揚一大堆,不過她還真是感謝他,幸虧他將萬事通的名片交給了狄鵬。
「狄鴻考上哪里?」
貝住他的手臂,兩個人一起朝他的愛車出發。
「T大法律。維持住桑家的優良傳統,所以我爸很高興,還訂了十桌酒席宴請親友。」
「哇!好大的手筆,你考上的時候也一樣嗎?」安麒想想自己考上大學時,雙親似乎並沒有特別興奮。不過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了,會丟下兩個兒女,自己去環游世界逍遙自在的老爸、老媽,眼中只有彼此。
以前安麒會抱怨︰哪有人老夫老妻還黏在一起,太惡心了吧?
不過現在她則……希望有一天,我和達令也能成為一對在兒女眼中非常「惡心」的親熱夫妻。嘻嘻。
「那時候因為我是長子,請了二十桌,連幾百年沒見面的親戚都來了,真是輸給我父親了。」
「嘴巴這麼說,以後自己有了兒子,說不定就跟你老爸一樣。」她拍打他的肩膀笑道。
「我會嗎?」他突然頓止腳步,懷有深意的目光溫柔地鎖定她。
安麒裝傻地說︰「會什麼?」
「會有兒子嗎?」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注生娘娘。」臉一紅,露了餡。
他毫無異議地接受她的「逃避」,話題一轉。「那我們就不要讓大夥兒久等了。快走吧!」
結果安麒反而在心中死命地罵道︰笨狄鵬、臭狄鵬,你就不能在這時候說點好听的,比如說︰「不問你,我問誰啊?」、「你可是我未來的老婆」之類的話,好讓我開心得飛上雲端嗎?
愛上一根木頭的女人,暗自飲泣的悲哀……就在安麒腦海里唱起歹命的「金包銀」這首歌時,狄鵬打開車門說︰「你還在嘀咕什麼?上車了。」
場面雖然不似結婚典禮那麼盛大,但也頗為壯觀了,看著滿屋子親朋好友,大家爭相向桑父道賀,說他們家一門英豪,不但有個法官父親、檢察官長子,就連次子也順利一舉考上T大法律,有希望成為法學博士之家等等……站在笑得合不攏嘴的桑父與桑母身旁的狄鴻舉起手招呼他們。
「大哥,嫂子,這邊!」
嫂……子?安麒瞟了瞟狄鵬無動於哀的臉,以手肘撞他說︰「听見沒有,你弟弟多會說話,還不多跟人家學學。」
這一次可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這呆頭鵝該不會還裝不懂吧?
「未來有意成為律師的人,當然要會說話了。」巧妙地閃避,他再一次地讓安麒的期望落空。
這時,安麒開始嚴重懷疑起自己在桑狄鵬心中到底算什麼?該不會因為她太好騙了,所以他才持續和她交往到現在吧?想一想,他曾經跟自己說過一聲「我愛你」嗎?法文的不算,根本連一次也沒有嘛!
每回溫存過後,他會抱著她一起入眠,感覺上是很甜甜蜜蜜,可是一般人在那種時候也會說「我愛你」吧?他卻總是悶不吭聲地抱著她而已。她告訴自己,桑狄鵬是個以行動來表示「愛」的男人,所以不需太在意。
可是……再怎麼沈默寡言,有些話在該說清楚的時候就要交代清楚啊!
我的媽媽咪啊!安麒以手掌包住自己的臉頰,難道……莫非……其實……當他們倆的愛已經退燒的時候,自己一點都沒發覺,還一直以為他們是沈浸在蜜月般的愛情里?
說的也是。她臉色陰暗地想著︰現代人就連蜜月都可能在飛機上鬧離婚了,他們的個性這麼南轅北轍,還能交往到現在,根本就是個——奇跡?
怎麼辦?要現在跟他攤牌嗎?
所謂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要拖拖拉拉地徘徊在對方不確定的態度間,不如就一鼓作氣,當面問清楚才是。
一抬起頭,下定決心的安麒才發現身旁早已人去樓空,她訝異地張大嘴,問著狄鴻說︰「你、你哥到哪里去了?」
「嗯,他有點事。」狄鴻替她拉開了椅子說。「我一直想跟安麒姊說聲謝謝。想不到苦無機會,直到今天才見到你。我很感謝你,安麒姊,天知道,要是我繼續那樣逃避下去、遠離家人,也許根本不會有今天。」
心中雖然掛意著狄鵬的去向,可是安麒也不能無視於狄鴻的一番告白,只好一心二用,一邊以眼角余光尋找狄鵬的人影,一邊對他說︰「你說什麼傻話?根本不用道謝,『找你』是我的工作,我還跟你哥哥拿了不少錢呢!至於你有今天,是你努力用功考試的結果,我可沒幫你作弊。」
「呵呵,安麒姊還是沒變,這麼快人快語。吶,悠?」
「咦?!」狄鴻不說,安麒差點忽視了那個坐在她右後側的男人,她吃驚得忘了找狄鵬的事,指著南宮悠說︰「你、你們……不要緊吧?等一下我會不會看到什麼火爆場面啊?」
「是爸爸要我邀他一起來的。」狄鴻羞赧地笑了笑。「在那之後,哥哥花了不少時間和爸爸溝通。最後爸爸勉強接受我們交往,但他說我們想要同居,得等他駕鶴西歸再說。」
「有這種事?」拜托,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吃得了這種苦嗎?
「一次一小步,慢慢來吧!」狄鴻悄悄地握住了桌面底下南宮悠的手說。「我們不急,和哥哥起初說的一樣,要證明我們不是兒戲,一天或兩天是不夠的。所以我們會努力直到大家都承認、接受為止。」
少年都是這麼快轉變為男人的嗎?
安麒仿佛在一夜間看著青澀的果子,在轉眼間成熟,現在的狄鴻有了幾絲男人的味道。
相較於他們恬淡似水、卻又密不可分的濃情,安麒忽然覺得她身邊好空虛。
到哪里去了?狄鵬。
還不快點回來!
不管他說什麼要分手、要結束的話,她絕對不听。她已經習慣了有他的味道,每天起床時所看到的睡顏,細數他臉上的胡渣,撫平他唇角的紋路……
還太少,還不夠多,他們之間所構築的回憶,也不過就這麼一丁點兒,她還想再多分享一點他的生命。
不要說你不愛我了!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好後悔沒有每天對你念一次魔咒,這樣你就會深深被我的話語所東縛。
什麼真愛是無須束縛的論調,根本就是騙人的,不要束縛那就不要愛,愛了就是包袱,只是它對她而言是那麼樣的甜蜜。
安麒閉上雙眼,在心底呼喊著︰快點回來,狄鵬,我有這麼多話想告訴你……
一股濃郁的玫瑰花香,突然出現在她的鼻端前方。
詫異地睜開眼,望著那一大束數不清以多少玫瑰花扎起,超級巨無霸的玫瑰花束,而被花海整個淹沒的男人站在花的後方,以嚴肅的聲音說︰「請收下我的花,美麗的傅安麒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