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母哎呀地叫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傅小姐沒有騙我啊!她並沒說是你的女朋友,只說『我是桑狄鵬的……』,接下來都是我會錯意,以為……於是拉著她去見你爸,還大嘴巴地說是你的女朋友……根本沒有時間讓她解釋。怎麼辦,都是我這老糊涂!」
「媽,就算你誤會,她也將錯就錯,沒作任何解釋吧?」狄鵬嘆氣說。「總之,我不會再讓她來煩爸媽的。那麼我也要回去了。」
「等等,你說『雇用』,傅小姐是做什麼的?你該不會去找私家偵探吧?」桑父嚴厲地一瞪。
「這是她事務所的名片。並不是私家偵探,是一位朋友介紹的人。您不必擔心,傅小姐不會將這件事散播出去的。」
將名片放在父親面前,狄鵬拿起自己的西裝外套往外走……
「慢著,鵬,你過來一下。」
桑母小聲地招招手,要狄鵬跟著她走到屋外後,她才憂愁滿面地說︰「那位傅小姐找到了鴻,有沒有告訴你鴻的近況?你告訴我。」
天下父母心,尤其是為人母親的,不管再怎麼被子女的行為所傷,終究放不下自己懷胎十月所生下的骨血,到最後還是擔心兒子吃得好嗎?過得好嗎?有沒有餓著、凍著?
「她說鴻很好。和朋友在外租屋、打工,好像打算繼續考大學。」
愁眉稍稍解開,桑母掩著臉說︰「是嗎?太……太好了,哈……哈哈……我一直作噩夢……怕那孩子會想不開……他沒事……沒事就好。」
「媽。」狄鵬嘆口氣,抱住母親又哭又笑、微微顫抖的身子。
「不要告訴你爸爸,其實媽媽很早就知道你弟弟他……不一樣……我以為只要不去提起它,我們家就可以平和無事。只要我裝作不知道,也許你弟弟有一天會突然醒來,想通了,走回正常的道路……母子連心,我又怎會不了解自己的兒子呢?哈……哈哈。」
不斷地搖著頭,桑母苦苦笑著。「可是紙就是包不住火。一邊是我生的兒子,一邊是我多年相伴的丈夫,我能怎麼辦?那位傅小姐的話有她的道理,可是我知道沒用的,你爸爸他……不會听的。」
用力地握著狄鵬的雙臂,桑母抬起閃爍著淚光的眼楮說︰「幫媽做一件事,鵬,請傅小姐告訴阿鴻……不管他是否是別人眼中的變態,媽永遠當他是兒子。知道嗎?」
點點頭,狄鵬退開一步說︰「媽,你快回屋里去吧,省得爸爸等會兒連你也生氣了。」
「嗯,你也要多注意自己身體,別太操勞了。」往屋子走了一、兩步,桑母突然又停下腳,回頭說︰「還有,鵬,傅小姐應該尚未結婚,也沒有男朋友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狄鵬蹙起眉。「這我哪兒知道?」
「好可惜喔,要是有個像傅小姐那樣的媳婦兒,我一定會輕松許多,起碼不必太擔心我的大兒子,會不會因為工作過度而忘記人生有其他樂趣。下午看見的那個吻,讓我想到和你爸爸年輕的時候……呵呵,真是虎父無犬子呢!」
「媽!」
天底下最尷尬的,莫過於和熟知你穿尿片時代的人討論你的愛情生活。
「像傅小姐那樣的好女孩,可不是到處都有的。你可別意氣用事,傻得讓人家給跑了,要是太過逞強,等到被人搶跑後再來後侮,媽可會笑你笨喔!」
「誰會喜歡那種八婆?」
「不喜歡?那就別一臉對人家神魂顛倒、垂涎三尺的模樣,看得老媽都要為你感到丟臉喔!」
神、神魂顛倒?垂……涎三尺?!
他嗎?
——絕對不可能有這種事!
☆☆☆
「無聊到斃了。」
瞄一眼在沙發上滾來滾去,嘀咕個沒完的姊姊,迪渥悠長地嘆口氣說︰「女孩子家少把『斃了』、『死了』放在嘴上,會破壞你的行情。」
「有什麼辦法?我說的是實話。」滾哪個角度都不對,索性坐起身的安麒大喊著︰「給我工作!我要工作!」
「叫也沒用啊,看今天這傾盆大雨的樣子,是不可能會有客人上門的,你死心吧!」正打著電腦,整理客戶檔案的迪渥,頭也不抬地說。
「哼,我不能說『死』字,你自己倒無所謂?臭迪渥,你有大男人偏見,我就知道。姊姊我真是太傷心了,想不到從小教育你到大,還不能糾正你『男女平等』的概念。果然,天底下的烏鴉一般黑,你們男人都一樣……」
嘀咕、嘀咕、嘀咕。迪渥將安麒叨念的話當成耳邊風,要不這麼做,這半個月來他根本就熬不過來。而這一切都得怪桑先生!
迪渥是不曉得安麒到底去他們家中做了些什麼,總之不顧自己勸阻,硬是堅持要「盡最大努力」完成使命的她,拿著跟桑狄鴻要來的老家地址,沖動地找上人家家里,結果弄得灰頭土臉回家的安麒,打從那一天起就不太對勁。
問她發生什麼事,她就凶巴巴地說︰「我知道自己笨、自己傻、自己雞婆、自己多管閑事,這樣你還想問什麼?」
交新工作給她,她雖然三、兩下就完成,事後卻會沈著臉回來,還喃喃自語說︰「還不夠、還不行,這樣子根本就不夠看,我要那種累得半死的工作,最好是累得讓我倒頭就睡。」
要是沒有新工作上門,那就是最慘的狀況……安麒的壓力全都往他身上發泄,他就連求她給個耳根清靜都會招來更大的災難。什麼叫做他有大男人的偏見?依他看,安麒無視於自己的「人權」,問題還比較大呢!
餅了一會兒,突然間安麒那邊靜了下來,迪渥小心翼翼地回過頭去,只見她老人家又進入了發呆狀態,瞪著打斜在窗子上的雨幕,手上則不住地按著手機。又來了?他知道她正反覆地撥著一組號碼,但在按下通話鍵之前,也一定會將它給消除掉。她要是有空的話,會一整天都這麼做。
「想打的話,就直接打給他吧!一直這樣玩按鍵,遲早那手機也會壞掉的。」將畫面儲存後,迪渥轉動椅子方向,對著安麒說︰「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姊,你何時變得如此不乾不脆、拖泥帶水的?以前的你是絕不會這樣猶豫不決,你最大的優點就是那股勇往直前的沖勁,現在的你就像一輛輪胎被泄氣的車子,『遜腳』到了極點。」
安麒意圖反駁地張開嘴,半晌……雙肩一垂,沮喪地說︰「罵我『遜腳』,有點過分吧?好歹也挑點能听的。」
「話不講重一點,對你有用嗎?」
「你就不怕把你老姊的自尊毀了,害我去投河?」
「憑現在的你,就連跳河的勇氣都沒有。」
「……算你狠。」
迪渥微笑地說︰「要是我猜得沒錯的話,你還想打電話給桑狄鵬?」
噘起嘴,安麒扭過頭說︰「你別胡思亂想,我只是想打個電話,問問他們改變心意了沒,是否決定要接納弟弟而已。要不然過了半個月,那張支票一直留在我們手里,也不是辦法。」
「人家都說要付酬勞了,就把票子軋進去嘛!」
「迪渥,你怎能這麼說呢?我們『萬事通』可是有聲譽的公司,沒有做完工作,豈可收人家的錢?」
「講是這麼講,其實是把票子軋進銀行後,就真的再沒有藉口可以找桑狄鵬吧?老實說,姊,你該不會看上桑狄鵬了吧?」
「笨、笨蛋,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會喜歡那種硬邦邦,腦子媲美水泥的男人呢?況且還是個會強吻——」喔喔,失言了。安麒慌張地遮住嘴巴說︰「反正絕對沒有那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