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揚起一抹自嘲的笑,白罡皓嘆息地說︰「不過我算是輸給你了,因為你竟然能使我發現到自己是個多麼差勁的男人了。」
但要是能再重新來過,他並不認為自己所做的事會有任何不同。因為他惡劣的天性,恐怕還是無法忍受將一個患有亞斯伯格癥的女朋友介紹給自己的朋友認識吧!
天色漸漸地暗了,不可思議地,白罡皓完全沒有意識到時間的流轉,他凝視著菟絲的睡臉,久久、久久。
「原來發生過這樣一件事。」高若垠在拿到畢業證書後,也趕到了醫院。從導師口中得知菟絲住院的消息,她特別前來探望。
任還接過高若垠順道送來的兩張畢業證書,一張是他自己的,一張是菟絲的。
「沒想到白罡皓還願意在里面等?我還以為他又會說‘這是在浪費時間,根本沒有意義’就走了。想想看,他既然可以對菟絲冷酷無情,放她一個人在雨中待了兩個小時,現在又怎麼會一下子就轉性了呢!」高若垠往病房里面張望了一下,小聲地說。
「八成是他曉得他若走出病房一步,我就會用拳頭侍候他吧!」任遠一聳肩說道。
「噢,是這樣嗎?我想白罡皓應該不怕你的拳頭才是。听說他從小就在學防身術、空手道什麼的。」
「你要是以為他是良心發現所以才在這兒,那就大錯特錯了。如果他有良心,今天菟絲就不會被害成這樣。」任遠冷冷地回道。
「萬—……我只是說萬一,他是真的知道錯了呢?」高若垠小心翼翼地窺探他的臉色,問道︰「你可願意重新考慮,不要再對白罡皓那樣敵視?」
「你什麼時候當起他的說客來了?」任遠銳利地瞪她一眼。
斑若垠知道自己踫觸到的是個極危險的話題,不過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點醒這個男人,否則他一輩子也無法卸下對藍菟絲的責任感,更別說要將目光移轉到其他女性身上了。「你為什麼還不明白呢?今天菟絲的事你也有責任吧?你們兩個男人互相看不對眼,要意氣用事、要杠在一起是你們的事,但夾在其中成為犧牲品的,不正是菟絲和菟絲的情感嗎?這樣菟絲太可憐了。為什麼你就不能站在旁觀者的立場,讓白罡皓與菟絲自己去處理他們的情感?」
「什麼感情.那家伙根本就是在欺騙菟絲,而你卻要我眼睜睜地袖手旁觀嗎?」任遠咬牙切齒地說。「我沒想到你會說這種話,我真是大失望了,高若垠,算我錯把你當成朋友。」
「你、你真是個死腦筋的不銹鋼腦袋。我的苦口婆心你為什麼就是不了解?好啊,不當朋友就不當朋友,你以為我稀罕當你的朋友啊?我從一開始就不認為我們兩人會是什麼朋友!」高若垠也被他的固執態度氣得口不擇言了。
兩人怒目相瞪了一秒鐘——哼一聲,各自轉過頭,互不理睬對方,各據一方遙遙以對。
笨任遠、呆任遠,為什麼就是不懂人家的心,虧她明探暗刺他那麼多次,結果他還是沒有體會到她的半分情意,還糟蹋她的心意……高若垠背對他,咬著指甲,真是欲哭無淚。
莫名其妙的女人。嫌他高攀她這個朋友,不會早說啊!沒事總在人面前晃過來晃過去,以為男人的心都是鐵打的,不會受到誘惑嗎?女人心海底針,他真是領教到了……任遠背對著她,一股窩囊氣吞咽不下,真是越想越累。
這種男人—一我受夠了!以後我再也不管任遠的事了!
這種女人——我受夠了!以後我再也不讓高若垠插手管事了!
病房門外兩人鬧僵的同時,門內也有了動靜。
菟絲嚶嚀著,緩緩地睜開眼楮,她茫然地看著天花板,一時間對自己身處在陌生的地方感到些許的困惑,但側過臉她就看到了白罡皓。「班……長?」
「你醒了?听說你想見我?」
在她睡著時,白罡皓心中翻涌上許多情緒,也不斷地在思考該對她說些什麼。抱歉?對不起?如今再回過頭去說那些又有何用?將自己曾說過的話收回來,又能改變什麼?
自己真的想和藍菟絲交往嗎?在他的人生版圖上,原本就沒有她的位置,現在要他騰出空間來容納她,他沒有自信能有這份成熟去包容她的疾病。他一點都不了解何謂亞斯伯格癥,她的單純對他而言太過刺眼,那種盛夏般一心一意照射在他身上的陽光,強烈得令他無法招架。
他無法想像一輩子都在她的夏天中度過……
所以他決定放棄這種半調子的溫柔與體貼,半調子的歉意,既然已經狠心傷害她了,他只有貫徹到底,哪怕這是一種錯誤。
「你還想跟我說什麼呢?我想我上次已經跟你說得十分明白了,我不過是個惡劣的騙子,和你玩玩而已,我沒想到你會當真。」他故意以冷冰冰的臉孔,最無情的口吻說著。
菟絲先是瞪大了眼楮,接著垂下長長的睫毛,低頭說︰「菟絲……想……再坐一次班長的車子……」
白罡皓不是辦不到,但他依然鐵著心腸說︰「你要說的就是這個?真無聊,害我平白浪費時間。我看不出我還有什麼必要再載你,再說,坐車都是有目的地的,你想要我送你到哪里去?你現在連離開這張床都辦不到吧?」
「菟絲……可以……」
「你不可以。」氣急敗壞地,白罡皓暴躁地拍桌子說。「你行行好,放了我吧!你還想怎麼樣?要我跪下來跟你道歉,說很抱歉我欺騙了你?哈,我願意陪你辦家家酒一陣子,已經算夠給你面子了。你就當那是一場夢,夢醒之後就結束了,懂不懂?什麼永遠在一起,那全都是騙人的,將它忘了!」
菟絲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整個人一抖。「為什麼……為什麼要說謊……說謊是不好的……是不對的……」
「少跟我搬出那套對不對的大道理,我不像你是聖人、是天使,我就是壞、就是不好、就是惡劣,這樣你總該醒了吧?」白罡皓瞪著她的臉說。「你以前看到的我是假的,現在的我才是真的。吃驚嗎?難過嗎?很遺憾,這就是現實。」
那無瑕大眼中盛滿的悲傷,令白罡皓再也無法直視,他扭過頭朝門口走去,說道︰「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了,接下來你還要做什麼傻事,我就管不著了。再
一股強大的撞擊力,由後面襲向他。
菟絲用全身剩余的所有力氣,跳下床,整個人撲向他的背,以雙臂環住他。「為什麼、為什麼要說謊呢……菟絲看得到……班長的淚……另一個班長在哭……很痛苦……菟絲一直、一直在看……所以知道那個班長是好人……班長不壞……明明不喜歡,卻說喜歡菟絲……不想在一起,卻一直陪著菟絲……好難過、好難過……沒有人抱一抱,所以一直好冷、好冷……笑容也是好冷、好冷……菟絲全都看得到……」
「放開我,藍菟絲。」有心想要推的話,那雙軟弱無力的手,輕易就可以被推開,可是白罡皓卻有種被牢牢地束縛住,動彈不得的感受。
「不要。」菟絲直搖著頭,連連說了好幾聲不要。「班長要帶我去……帶我走……坐班長的車……」
「你到底想去哪里?」白罡皓可以感覺貼在自己背上那副溫熱的軀體,以及她甜甜的香氣,以前不曾在乎過的一切,突然間都再敏銳不過地透過所有的感官傳達過來,鮮明得令他無法不意識到藍菟絲這個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