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這個啊……來,我教你……這個的用法是……」
兩個人的腦袋親熱地湊在一起,儼然是一對新婚燕爾的小夫妻,就只有他們的四周和愁雲慘霧的畢業考扯不上一點關系,籠罩著幸福的粉紅色光芒。當初認定這一對戀人維持不到三天就會分手的人,眼鏡跌破碎落滿地,大家幾乎都不敢相信,白罡皓是認真地在與藍冤絲交往。
「這次大家都栽了,誰也沒想到班長會真的和藍菟絲……」男同學們看著空空的荷包興嘆。
「就是說啊!對象如果是高若垠,我們還服氣一點,可是對象是‘那個’藍菟絲耶?我們實在是無法接受,我們哪一點輸給那個腦筋有毛病的女人?」女同學們,特別是「白罡皓後援會」的女孩子們個個都義憤填膺。
「總之,他們兩人是怎麼看對眼的,這將會是本世紀最大的謎題之一。」
冷眼旁觀著這一切的任遠,心中暗道︰這有什麼好猜的?假如有人能看穿白罡皓那惡劣的性格與差勁、扭曲的人格,就不會對他的所作所為感到訝異了。
他再將目光移回旁若無人的那一對戀人身上,湊巧白罡皓也抬起了頭,他一發現任遠的視線,唇角揚現一抹諷刺的笑,故意抬起一手搭在菟絲的肩上,狀甚親蔫地在她耳邊喃喃說了些話,只見菟絲眨了眨眼、點點頭。
菟絲臉上的表情本來就不多,要是沒有經年累月的仔細觀察,絕看不出她耳邊的那點點紅暈所代表的意思。可是任遠將這一切看得再清楚不過了,那小子不知又說了什麼讓菟絲高興的假話……
他一捏手邊的飲料罐,將它拋入垃圾桶里面,再也無法忍受教室內的空氣,朝外頭走去。高若垠見狀,也迅速地由另一邊的門出去,並且在任遠走下樓梯前叫住他。兩人很有默契地挑了校園內最僻靜的後花園談話。
「對不起,看來是我的自作主張,害了你和藍同學。」高若垠開口就說,低下頭的身影,懷著難以言喻的愧疚。
「算了,這並不是你的錯。」任遠緊繃的臉上找不到半點笑容,他煩悶地扯下一根小樹枝。
「可是我要是沒有……」
「現在說那些也沒有用。」
強硬地截斷高若垠的話之後,任遠才發現自己的口氣沖了些,因為高若垠美麗的臉上立刻顯現一片蒼白。他只好改口說︰「我真的不是在怪你,真要怪,也該怪我。我早知道那家伙的惡劣性格,卻笨得在最後一刻會刺激他,他之所以會那麼做,全都是為了給我點顏色瞧瞧,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我。」
「難道就真的拿白罡皓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高若垠咬著指甲,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她還是自責甚深。「或許由我再去和白罡皓談談……」
「不行。」任遠迅速地否決,並且扣住了她的手說。「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這是我和白罡皓之間的問題,菟絲的事由我來想辦法,我可不想再看到有人受白罡皓的魔掌所害。」
斑若垠詫異地仰起臉來望著他。
任遠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立刻放開她的手說︰「總之,現在你好好專心地準備考試的事,什麼都別想了,就這樣。」
交代完這些話,任遠便踩著倉促的腳步離去。高若垠傻傻地看著他的背影,他手的溫度猶存留在自己的腕上,全身的血液好似都集中在那個地方似的,陣陣發熱。
她一直以為任遠眼中只有藍菟絲,也只關心藍菟絲一個人,卻沒預料到他方才竟會那麼激動地阻止自己……他的手心好溫暖……若垠愣愣地撫模著他握過的地方,那麼陽剛、深具男性魄力的一張臉也會有臉紅的時候,真沒想到他比外表所見的更要耿直、熱血、單純許多。
「不過,他好像也很遲鈍。」若垠喃喃自語,她能想像,萬一有女人愛上他,將必須與他的遲鈍及強烈的責任感對抗,那顆化石腦袋,怎麼看都屬于不解風情的那一種。
你看上他了嗎?內心的聲音悄悄反問。
笨……笨蛋,誰會喜歡上那個有戀表妹狂的木頭啊!斑若垠慌張地蒙住自己紅透透的臉頰,猛力搖著頭說︰「我看我一定是被熱昏了才會胡思亂想。真是的,都是老天爺的錯。」
滴答、滴滴答,就在高若垠雙賴熱得冒煙之際,天空開始降下第一道梅雨。
=====
任遠的如意算盤是這麼打的。
若是他強制告訴菟絲︰不許和白罡皓來往,必定會招來反效果。假使此刻先按兵不動,等畢業考結束,也差不多是白罡皓覺得這游戲漸漸無聊的時候,自己再說服舅舅、舅媽,讓他們以犒賞菟絲順利由高中畢業。並且以保送的方式上了她選擇就讀的K大數學系為理由,帶著菟絲到國外去玩——一
當菟絲接觸到外界的新奇事物,被當地的風俗民情吸走了全副注意力時,她腦中對于「白罡皓」的錯誤迷戀,一定能隨著距離而逐漸降溫。至于白罡皓更不可能苦守菟絲兩個月,像他那種連一分鐘都耐不住寂寞的人,想必到時身邊早有其他目標。
短暫分別——相互冷卻——順利分手——功德圓滿。
他有信心,這個計劃必定會成功,所以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忍耐」兩字。
之後,在畢業考期間,看到白罡皓動不動就坐到菟絲身邊,找盡借口和她親近,任遠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告訴自己「忍耐」。溫書假的時候,他曉得白罡皓竟邀菟絲一起去圖書館念書,也只得再一次地抬出「忍耐」二字。更別提當每次考試完回家,白罡皓明知故犯,炫耀地奪走護送菟絲回家的工作,每每騎著摩托車,載著菟絲就在他眼前呼嘯地沖過去時,任遠盡避咬牙切齒,還是緊咬著「忍耐」不放。
可是今天,就在今天……任遠高興地考完了最後一科,眼看再過不久的畢業典禮結束後,他等待已久的機會就要來臨了!
事不宜遲,他打算今天一回去就找舅舅、舅媽商量……
「……遠……阿遠……阿遠!」
猛一回過神,任遠才發現站在自己身前的菟絲,已經氣得一雙眼楮直冒火了,她瞪著他很不高興地說︰「阿遠好奇怪,叫都叫不醒,睜著眼楮在睡覺。」
尷尬地咬了一聲,他裝作什麼都沒听到似的問道︰「有事嗎?阿絲,你也考完了吧?考得怎麼樣?應該沒有問題吧,背歷史年代什麼的,也是你最拿手的嘛!」
‘嗯。」菟絲重重地點了個頭,快速地說︰「阿遠,我跟你說,今天、今天有舞會!菟絲沒去過舞會……菟絲要和班長去舞會,班長說舞會有很多很多有趣的東西,要給菟絲看,可能看一整晚都看不完。所以我今天晚上不回家了。」
「轟隆!」雷聲遠遠地響起,教室窗外閃過幾道白光——
咚咚咚地,任遠踩著憤怒的腳步,根本沒听到接下來菟絲還說了什麼,他橫越過大半個教室,找到他要尋找的目標,揪起他的衣領怒吼著。「白罡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叫菟絲不要回家?!你這該死的——」
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去他什麼計劃,他現在就宰了這家伙,要他永遠從這世上消失!
無懼于任遠的怒火,白罡皓斜揚起唇角,俊秀的臉和往常一樣冷靜,並不意外地說︰「這是天大的誤解。任遠,你又何必這麼生氣,邀請自己的女朋友參加我主辦的私人畢業舞會,應該並無不妥吧!喀,這是你的邀請卡。先聲明,我並沒有說要菟絲別回家,我只是說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