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哲彥以公文打發了半個鐘頭左右的時間,一名兩鬢微白、中廣身材的六十歲老者,才在幾名黑西裝手下的陪伴下,緩慢地走進大廳。他一進來,所有的人都喊了一聲會長,恭敬地行禮。只有所哲彥不耐地挑起一眉,冷淡地看著自己父親。
說是父子的兩人,從外貌上看僅有的共通點就是那一雙銳利而滿布精光的黑眼,遺傳自高窕母親的身長讓所哲彥比父親高了一大截,至于所哲彥粗獷英挺的外貌則是隔代遺傳到祖父的血統,相形之下黑菱會會長的父親容貌反而顯得平庸。
能夠歹竹出好世,原因就在于老會長年輕時對于車子、房子與女人的品味都是一流,別看他長相平平,出手闊綽、對女人溫柔又體貼的老會長,即使背負著「刺青」的極道命運,還是會有美麗不凡、豐姿不俗、談吐一流的女人願意上鉤,投入他的懷抱。
這也是他在年近六十時,還能在正妻(大老婆)與數名偏房(小老婆)外,又納了一名才三十出頭的年輕小毖婦為愛人(情婦),最主要的原因了。
或許是從小看多了家中的女人們為了爭奪父親的注意,如何你爭我斗,因此所哲彥對于女人的觀感向來好不到哪里去。就連自己母親也一樣,為了與新近的愛人互別高下,居然還特地跑到歐洲去做拉皮整型手術……所以他才會說,跟女人這種動物談交易,不過是平白浪費時間的行為。
咚地粗魯的屈起一膝,坐在榻榻米主位上的老會長,拍拍桌子說︰「混帳小子,我怎麼沒听你說過有什麼急事非得突然去一趟台灣啊!還有,那筆長野的土地,居然沒有弄到手!這兩件事你都給我交代清楚!」
「會長,」在他人面前,所哲彥從小就被禁止稱呼「他」為父親。「這件事我記得您已經全權交由我處理了,不是嗎?」
「哼,全權!問題是你能辦好到什麼程度。看你這樣子,要成氣候還很久很久。我早說過了,在競爭這麼激烈的場合,講什麼正當的商業手段,只會平白無故讓機會溜走。看,人家不是使出卑劣的手段,以美人計把長野的土地給弄走了,你以為我半退隱,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嗎?虧你還和那個叫什麼田中的鄉巴佬周旋那麼久,有個屁用。全被人家玩弄在掌心上了,還丟盡咱們黑菱會的面子!」
老會長口沫橫飛不斷地怒斥著,所哲彥默默地低著頭一句話也不回,只有由他泛白的指關節能看出他壓抑自己的決心。
整整咆哮了十多分鐘後,老會長才罵夠本的歇氣,順便下結語說︰「既然你的臭法子不管用,那就換我的方法上場吧。你已經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台灣女人給弄到手了吧?帶她過來,當場叫幾名兄弟嚇唬她,說要輪奸她,她就會乖乖在賣地契上簽字了。」
所哲彥內心厭倦地皺著眉頭,咋舌道︰這老家伙,就是想耍流氓。
「怎麼,沒听到嗎?照我說的話去做!」
「會長大人,您要是這麼做的話,只會牽動其他組織的采取行動。目前那名女子在我的保護下,絕對跑不掉,我有信心可以不惹風波地把長野的土地弄到手,請您遵守我們之間的協定,不要對這件事出手。」
所哲彥暗罵他一句——這搞不清楚狀況的老糊涂,總是想用他那個時代的作法,強行闖關。殊不知這樣繼續下去,黑菱會永遠只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在垃圾堆的老鼠窩中橫行的鼠輩。
他很想把「你那一套在目前的社會已經行不通」的話,敲進老頭的硬腦袋殼中,可惜他也曉得在他成功敲進去前,老頭子的腦袋恐怕早僵硬得破了。
忍氣吞聲雖然不是他的性格,可是為了讓老頭子能收斂手腳,不動奇怪的腦筋想些歪點子興風作浪,目前也只能低聲下氣了。
「哼,我幾時生過你這種怕三怕四的膽小種,一點出息都沒有!」老會長還在不滿地咕噥著。
所哲彥面無表情,重復地說︰「請把這件事交給我。」
兩雙流有同樣血緣的銳眼在空中踫撞出火花,所哲彥絲毫沒有退讓余地的目光,與父親僵持了數分鐘後,老會長再度冷哼一聲。
「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但我限你要在一個月內把事情給我順利解決。」
所哲彥並不在乎「一個月」的期限,只要能讓老頭子不插手就行了。「謝謝會長。」
「慢著!」看著所哲彥起身要走,他開口攔下自己兒子說︰「哲彥,我听你母親說,你又回絕了三門親事?」
「……」所哲彥壓下不耐地坐回原處,說︰「目前黑菱會的事業與關東聯的事務,已經讓我無法分神顧及他事。」
「少給我鬼扯,男人不管事業有多忙碌,該結婚的時候還是得結婚,難道你打算給我一直光棍到死,別忘了你可是黑菱會的繼位者,傳宗接代的責任不許你逃避。那些你母親挑選的女人,要是你看不上眼,那就快點去外面給我找一個你喜歡的女人帶回來當媳婦兒。只要是個女人,能生小孩,我什麼條件都沒有。」
你沒有,我有。所哲彥心中默想,臉上卻毫不流露自己的叛逆情緒說︰「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那就這樣吧,這幾天就好好留在主屋內,和你母親談談話。最近也不曉得她是怎麼了,八成是更年期吧!老是跟我抱怨東抱怨西的,說什麼不見你人影,又說我在冷落她。唉,女人在這種年齡真是麻煩死了。」
這些還不都是父親的錯?明知母親為了年華老去而不安,卻又故意刺激她似的,整日流連在愛人的住處不回家。以為把兒子叫回來就能安撫妻子的情緒,這種白私的想法,正是讓妻子更加不安的主因。
身為母親的她,需要的不是一個長大成人獨立的兒子,而是父親才對吧!
所哲彥了解與自己父親溝通這些問題,無助于現實情況。父親是個為所欲為慣了的男人,即使說這些他也听不進去的。
「是,會長大人。」低著頭再次行禮,所哲彥帶著一如往常與父親見面過後,總會有的滿月復怒火,靜靜離開。
???
端木揚冷眼看著那名左擁右抱著美女的高大男子,沿著昏暗搖晃的舞台燈光,穿越過雜混著各色各樣打扮入時的男女人群,走到自己身處的吧台來。
「喲,端木。」男子咧開一嘴閃閃發亮的白牙,黝黑的膚色像是剛從夏威夷曬回來。
瞄了一眼那兩名打扮入時的女子,突出的上圍在幾乎包裹不住的緊身衣上,浮夸地抖動著,端木蹙起眉頭︰「你對女人的品味還是一樣低級。一看就知道是根據什麼標準在選的。」
「呵呵,那是當然了,既然要抱,抱根骨頭有什麼樂趣。要抱就抱有料的東西。」輕佻地一眨眼,對方在吧台前坐下,一揚起帶著好幾枚粗大金戒指的手,馬上就招來吧台服務生的注意。「給我一杯琴酒。」
「是,馬上來。」吧台服務生的神色是顯而易見的緊張。
這也難怪,從敞開的白色襯衫就可以看到男人胸口標記的刺青,對這些服務生而言,這些黑道大哥們都是必須小心翼翼伺候的對象。
「然後呢?該不會為了挑剔我對女人的品味,大老遠從台灣跑來吧?」一條手臂大咧咧地從女人的腰上離開,攀到了端木揚的頸子上,狀甚親昵地拉攏他說。
厭煩地揮開他的手,端木揚警告地瞪著他。「少跟我動手動腳的,八葉,你沒听到我在電話中說的嗎?莎莎被擄走了,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