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知道我是日本人,為什麼不以日文和我說話。」故意以中文說話的所哲彥,揚起含帶挑釁意味的眉梢。
「這個嘛……很遺憾,我被家里的尊長訓誡過,在俱樂部里面必須遵守通用的國際語言規定。何況,依照所先生曾在英國劍橋獲得雙學位的學識,以及在國際上流社會出入的經驗,應該不至于不會說法文才是。」端木揚也以中文回答。
兩人交換對立的視線片刻,所哲彥改口以標準的法文說︰「我只懂得少數的中文,在這種場合下套句你們中國人的說法,入境隨俗,姑且就以我們彼此都熟悉的語言交談吧。」
「所先生的法文很流利。」端木揚同樣接納地回道。
「那瓷瓶是哪個朝代的東西?」所哲彥踩過厚厚的長毛吸音地毯,想近距離欣賞它。
端木揚也跟著他移動,同時招手引來服務生的注意。「這是出自台灣的逸品,並非古董。您想喝點什麼嗎?」
「白蘭地。純的。」
他頭也不回地伸手觸模著瓶身,那看似冰冷的外表,踫觸之後卻是意外的溫潤,仿佛將人的體溫給轉換到無生命的瓷體表面。近看之下便知端木揚所言不假,新瓷與舊瓷的不同,從光澤亮度上可分辨得一清二楚。
「嗯……真是精致,過去我一直以為只有古董的青瓷才有鑒賞價值。」
「煉瓷技術這些年在台灣有很大的發展,未來您不妨多注意注意。如果您喜歡這瓷瓶,就讓您帶回日本做紀念品吧?」
所哲彥的手停于空中,他側眸看了他一眼。「你向來這麼大方,送給素未謀面的人如此大禮?這瓷瓶即使是現代的作品,也具有相當的價值吧。」
「呵呵,這瓷瓶出自台灣揚名國際的一位陶藝大師手筆,我與那位大師恰巧有‘特殊關系’,所以轉贈給你,我還是可以從他那兒討別的東西來裝飾。至于素未謀面……就我個人而言,倒是很想認識認識現任的‘關東聯’會長,以‘見面禮’來看它,希望能令你滿意。」
「假如你交朋友都是這種作法,相信你的人面極廣。」所哲彥不覺諷笑。
「好說、好說,我的人面不廣也不敢以‘俱樂部’這種專走‘人情’路線的生意起家了。但說起人面,我怎不知道我們會員當中,已經有人能攀交上您這位叱 響亮的關東聯會長,甚至能讓您大駕光臨本俱樂部。您是前來台灣洽公或是……」
也該是導入主題的時候。所哲彥一點都不意外他提這個問題。事實上前面拐彎抹角的交談,或彼此有意無意探虛實的對話,都不過是為了這一刻「交手」作準備。
所哲彥靜謐的黑眸不起一絲波瀾,他勾著唇說︰「都有。」
是的。于私于公,自己都要走這一遭,目的只有一個——
他要見識一下那名膽大包天、數次破壞了他所哲彥的計劃,並且也讓他們黑菱會的面子危在旦夕;傳說中的夜舞俱樂部NO?1魔女,是何等三頭六臂的人物。
一切都要回溯到三天前……
???
乍听到那句話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田中先生,請你再說一次,我懷疑我听錯了。」他放射著怒火的眼眸,以超過一萬瓦特的超強度數,把敵人照得無所遁形。
再次吞咽了一口口水,老農夫頻頻擦拭著自己光亮的額頭,這時他才懷疑自己是否判斷錯誤。
他只是個平凡的鄉下農夫,過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得到如此龐大的財產,所以當眼前的年輕人出現在他老家,上門拜訪說要他把這塊土地讓給他們黑菱會,並允諾會給他高額的「報償」時,他還以為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他哪里知道,「黑菱會」是關東一帶著名的黑道流氓組織啊!敝也只怪自己平日不愛看報紙,電視也只看賭馬、體育、搞笑節目。什麼黑道,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產物。可是……哎喲,我的媽啊,這一次他搞不好真死定了。
「我再請問一次,也請你不要說笑話,田中先生。您把地契帶來了嗎?」
「我……我……我沒有地契了,地契已經賣給了一個台灣女人。」老農夫支支吾吾地開始說明,他是如何在朋友的勸誘下去了台灣旅行,然後在旅行時又如何踫巧的被帶到某間上流俱樂部去大開眼界,就在那兒,遇上了那名「前所未見」的大美女。
「唉,不是我在說……莎莎真是這輩子所見過最棒的女人了。說身材是身材、說臉蛋是臉蛋,而且還一點架子與脾氣都沒有。也不管圍繞在她身邊那些比我還有錢有勢的人,也不嫌棄我是鄉下人沒什麼知識,開開心心的陪著我唱些民謠、聊天,而且她的一口京都腔日文真是好听極了,光听聲音……」
「夠了。」所哲彥厲聲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他無意听老農夫是怎麼被煙花女子誘拐。「我只要知道地契是怎麼會轉到她手中去的!」
「是、是!」老農夫迅速從桃色的回憶中月兌身說。「因為莎莎說她想要蓋一間溫泉旅館,所以我就把地賣給她了。你也知道的,我的土地上剛好探勘出溫泉源頭嘛!」
他當然知道,因為探勘的人是他的屬下!
鐵青著臉,所哲彥冷冷地說︰「田中先生,你不會忘了你與我們約定好的土地交易吧?你這樣一地兩賣,等于是給自己找麻煩。更何況,我們黑菱會投注在這上面的心血……你打算如何賠償我們?」
老農夫慌張地搖著頭。「可、可是我還沒拿你們半毛錢!」
「問題不在這里,而在于你明知道這土地已經是黑菱會標上記號的,你卻把它轉讓給他人,還是一個非本國籍的女人,這在我們的規矩來說,分明是要讓我們黑菱會下不了台的作法。過去,這就算是留下一、兩根手指也無法交代。」
老農夫啞然地張大嘴,最後竟然嚇得嚎啕大哭,俯頭跪在地上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真是老糊涂了,但我不知道事情有這麼嚴重,而且想要拒絕莎莎的要求,那是鐵石心腸的人才辦得到的事,當時我根本無力抵抗……請原諒我,我還不想死。這樣吧,我把莎莎給我的錢都給你們,請你們放過我!」
這惱人的噪音讓所哲彥惡劣的心情,更加惡劣不堪。
他霍地起身說︰「總之,地契既已不在你手上,我們與你也沒有什麼好談。」
開什麼玩笑,他已經動員了多少力量在這樁開發計劃上,光憑一個女人說想要開溫泉旅館,就讓他全部的心力付諸流水?一家溫泉旅館,與他計劃中的「休閑娛樂事業」規模相較,那根本是九牛一毛!
所哲彥踩著火大的步伐說︰「義木,立刻把那個台灣女人祖宗八代的資料送到我的桌上。我要知道是誰好大的膽子,竟與我們黑菱會搶生意。」
「是,少主。請問田中呢?要怎麼處置?」
一到門口,負責駕駛的司機立刻上前為他開門,所哲彥半個身子移入車內,並在關門前,以冷到極點的聲音說︰「義木,你跟在我身邊幾年了,這種小事不要一一問我。」
「是。」義木眼底竄過絲敬懼,迅速低下頭行禮,替他關上車門說︰「恭送少主。」
田中的問題,此刻已不存在于所哲彥日理萬機的腦袋中。
棒天早上,有關那個「台灣女人」的資料,已經完整地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端木莎。初次,這個名字伴隨著一個外號傳入他的耳中——「夜舞」的NO?1魔女,一個在國際上流社會響叮當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