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車停靠在子京家的巷子邊,熄了火後。「子京,你還好吧?」
傻傻地回過神來,子京連自己怎麼走出宴會廳,又怎麼坐上馬端強的車,一點印象都沒有。她眨眨那雙猶呈驚嚇狀態的大眼,「啊?喔,已經到家了嗎?」
馬端強皺了下眉頭,捉住她正要開啟車門的手說︰「听我一句話就好,子京,快把那種家伙給忘了吧!忘了他,投入我的懷抱,我絕不會像那家伙—樣傷你的心,我對自己的專情有信心,我一定會徹底地只愛你一個人。」
子京沒有心情應付馬端強這番熱烈的表白,現在她只想快點回家,快點問清楚……為什麼會有另一張與紫一模一樣的臉孔出現,而且還出現在黎迅羽的面前。她已經決定不再假扮成那名女子的時候,為什麼卻會「出另一個「紫」!
拉開車門,她轉身投給他抱歉的目光,「抱歉,我現在沒有心情說這些,謝謝你送我叫來,再見。」
「慢著,子京?子京!」
望著她匆忙上樓的背影興嘆,馬端強趴在方向盤上,苦惱地搔搔頭。自己真的是一廂情願嗎?難道子京除了黎迅羽外,眼里已經容不下其他男人了?他不相信,他有哪點比不上黎迅羽呢?
嘆口氣,啟動車子的引擎,掉頭離去。
慌張地打開房門,隨腳一踢地關上它,連鞋子都沒月兌就直往臥室走去,她捉起那只好好地擺在梳妝台上的老舊木雕神像,大吼地說︰「喂!回答我!听到沒有?我在叫你呀!」
木雕當然是不會講話的。可是子京已經管不了那許多,她拼命地搖著它,一直叫著︰「你听到沒有?听到了就顯顯靈或什麼的!喂!喂!」
五分鐘過去了,依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啪答—聲,子京看著滴落在木雕上的水,才知道自己竟然掉下淚來了!結果就像是連鎖反應似的,啪答啪答的,淚水連擋都來不及,直往下落,沾濕了她自己的手也沾濕了那尊神像。
她已經完全無助了。
誰能告訴她該怎麼辦才好?原本以為一切都回復正軌的道路,以自己的面貌與自己的真心與他坦誠相對,命運卻開了她一個大玩笑。這也算是作繭自縛吧!竟然會有另一個「紫」的存在,想到自己成了間接媒介的原因,簡直像四格漫畫般荒謬又可笑。
若不是那天化身為「紫」去接近黎迅羽,黎迅羽也不會認出現在這位「紫」,就算他欣賞這位「紫」的外貌,也不至于在這種場所去釣她,也就不會出現那種親熱的場面了……
現在那兩個人是不是一拍即合地雙游雙飛?一定是這樣吧,錯不了。
自己一手導演出一場糟得不能再糟的喜劇,現在要怎麼才能讓它落幕……不!也許是她這位導演下台一鞠躬了,因為黎迅羽與「紫」已經找到彼此了,她這不搭軋的導演及差勁的配角,還硬在舞台上等待些什麼?難道要等到黎迅羽的喜帖丟到臉上來,讓她加倍地痛苦與傷心嗎?
這又不是童話故事,她沒有辦法拿出一只玻璃鞋證明她才是真正的「紫」!
盜用的美麗畢竟不是屬于自己的東西。
淚水漸漸漸漸地干了。
不要再去追究為什麼還有另一位「紫」的存在了,那並不重要。不,說起來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從頭到尾她是知道的,吸引黎迅羽的並不是在「紫」的外貌下屬于寧子京的內在。紫的美貌才是重點,而紫的美貌並不是永遠屬于她,那只是一夜的夢幻。
不論現在黎迅羽將與那位「紫」發展出什麼樣的情感,都已經超出她能左右的範圍了。
心,該何去何從?情感……終將無疾而終?
***
打開辦公室的門,里面空無一人,黎迅羽知道自己現在一臉呆樣,可是那微張的嘴就是無法發出聲音。太吃驚了,從子京到這里上班的幾年以來,不論刮台風下大雨,她從來沒有一次比他晚到的,今天卻……
昨天的打擊太大了嗎?腳步沉重地走進陰暗的辦公室內,里面依然彌漫著一股未散的煙味。僅只過了短短的二十四小時沒人上班,給他的感覺卻恍若隔秋。
信步走到窗邊,拉起了百葉窗——以前這些都是子京會先做好的事,刺眼的陽光讓他忍不住眯起雙眼,天氣真是好得不像話,要是心情也能放晴該有多好。一想到今天不知該怎麼向子京解釋昨天的行為,他就滿臉的黑色線條。
他听到身後傳來的鑰匙聲,轉回頭,正巧與進辦公室的子京的視線相遇,也許兩個人都沒什麼心理準備,猛然相撞的視線,帶來了些許狼狽與尷尬的感覺,僵持了一秒,兩人都同時把視線移轉開來。
糟糕,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黎迅羽心里一陣惶惶不安。小京的眼楮還有點腫腫的……是哭過了嗎?昨天也沒睡好吧,瞧她一臉蒼白帶著黑眼圈的模樣,是自己從未見過的。
心里的歉意又往上攀升一層。
與那位貌似「紫」的女孩子親吻的事,雖然不是他故意造成的,更不是有意要讓小京撞見的,可是自己沒有拒絕也是事實。他也不能否認在那一刻自己的確對那名女子有意思。她實在和「紫」生得一模一樣……不能怪他想在她身上繼續尋找紫的影子,雖然四唇相觸的那瞬間已經了解到自己犯下的錯誤,也為時已晚。會被小京撞見則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馬端強罵得也沒錯,他再怎麼沒神經,也不該在那種人來人往的地方……
現在,跟小京道歉又似乎太矯情了些,也沒有理由這麼做。小京一個字都沒提,他先提起來反而是先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早……早安。」清了半天的喉嚨,也只能這麼說。
子京垂下視線,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放下皮包,「早安,黎先生。」
他看出來了吧?自己紅腫的雙眼,怎麼冰敷也還是看得出痕跡,曾經想用化妝來蓋過,卻苦于拙劣的化妝技巧度而是欲蓋彌彰。這張狼狽的臉實在不想面對他,想要蹺班,可是一想到整個辦公室缺了她根本沒有人可以替班,所以還是死心地來了。
比平常的上班時間還晚了半小時,難怪黎迅羽已經在辦公室了。剛轉開門把手的那瞬間看到他,毫無防備地被他那直視的目光擊中,頓時手足無措、進退不得。不是已經下定決心了嗎?昨天晚上已經下了無數次的決心的!見到他的臉,那些決心又到哪里去了?
辦公室內彌漫著可怕的沉默。
藏在皮包中的辭呈只是薄薄的一張紙,子京卻不知該如何將它拿出來。下定決心要告別這段情,告別自己的過去,告別這五年的光陰……有這麼多的事要告別,累積起來卻只是薄薄的一張紙,難怪它會有如千斤那樣重,重得她不知該如何拿出來才好。
要笑著說再見,這是她眾多決心中的一個,要好好地跟他道謝,這五年來的照顧,自己在他身邊獲得了許多不是金錢能衡量的東西,沒有悔意只有感謝地,以笑臉與他道別。
從旁人的眼光看來,很不可思議吧!真的有人能這樣無悔無恨地離開一個工作崗位,對自己單戀五年的男人的情意,到頭來一無所獲,對方也什麼表示都沒有,這樣也要道謝?
子京是真的感謝,這五年來,因為有段情,所以自己的人生才能活得這麼幸福,這麼快樂,這麼沒有遺憾。道謝不只是對他而已,這也是珍視自己的一片真心,她並沒有白白地過了這五年,她是這麼覺得,所以要用對得起自己的方式道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