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問題,也還是接踵而至。
「你住哪一個親戚家?他們對你好不好?」
「換來換去,不一定。對我?就像個第三者。我不屬于他們,他們也不屬于我。」
「怎麼認--丁永樹和楚雲的?還有沒有其他的朋友?」
「永樹是……我的表弟。楚雲?是她自己來認識我的。朋友?沒有。」
「你在地下室放的東西是什麼?那座爐是做什麼用的?」
「火災後的舊家具。我偶爾燒點小東西娛樂自己。」
「什麼樣的小東西?」
「玻璃類的小東西。」
「客廳里的那朵玫瑰--」
「這是問句嗎?」他看著她的訝異。
可玟記得她曾贊嘆過那朵玫瑰的神韻是如此傳神,脆弱的玻璃花瓣,尖刺的花身。
「你為什麼不把作品都收集起來?它們很棒。」
「我都毀掉了。那朵玫瑰--是為了某人保存的。」
「誰?」
他意外的沒有說出答案,可是他眼神的憂傷讓可玟知道那是一位十分特殊的人。
「我們走到海邊來了!」她掉頭看向碧翠色的波浪,溫和的起伏著。給閻旭一點空間,讓他由憂傷中走出來。「好美的地方。」
綠波迎上沙岸,消失在千千萬萬顆細沙間。遠處點點風帆。
「你想玩什麼?沖浪板?還是水上摩托車?」
「我穿這樣!」她指著自己的薄呢褲及絲襯衫說。
「這里有泳衣可以換。妳自己挑一件。」
「可以嗎?」
「當然。」
可玟歡呼了一聲,她好久沒有在水中嬉游了。忙于工作及生活于大台北那種都市水泥牆中,人都要僵化了。
她走進無人的更衣室,眼前看到的泳衣讓她大吃一驚。由最保守的型--到最新潮暴露的比基尼,應有盡有。簡直是泳裝大展。也讓她對閻旭的手筆及細心吃驚。
「讓你久等了。」她帶著大浴巾及遮陽帽走出來。
閻旭坐在偌大的遮陽傘下,沙灘已鋪好一條方格子布。
「你怎麼不換衣服?你不下去玩嗎?」
「妳去就好了。」他說。
可玟怎麼可能滿意這樣的答案。「你不去的話,我一個人玩會有什麼意思呢?我也許會變成一條美人魚溜走喔!別忘了,我還欠你那麼多的吻,我可能會蹺頭不還。」
「那麼,我最好現在取點債回來。」
不等可玟的回應,他伸手一拉,她已經半跌在他身上了。他技巧的讓她穩穩坐在懷中,開始了他緩慢的索債過程。「第一吻。」他說,唇挑逗的輕觸一下她的。簡直是種折磨,折磨她的感官。「第二吻。」他加強了力道,兩人的呼吸都急喘著。「第三吻。」他一吻,入侵了她自然而然開啟的唇間。「第四吻。」他吸吮她的唇角和舌尖。火焰在他的唇上和身體中。可玟完全沒有意識到兩人竟在大太陽底下纏綿熱吻,只曉得她希望他永遠別停手。
他松開手,「去玩吧!」
可玟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躍進水中。她要借著水澆熄那股他升起的火。她幾乎就快要求他別停手了。
多可怕,他說的沒錯。
事情將會自然而然的發生,他要她,她也同樣的需要他。
而這不過是一星期的頭一天。
她要怎麼度過這一星期?
包恐怖的是度過這一星期之後,他會要求她離開嗎?
為了掩飾她每分鐘增加的恐懼,可玟故意讓自己在水中待久些。水逐漸的消退了些閻旭所帶來的,隱隱作痛的身軀也得到平靜的空間。
「你該起來了。」閻旭站在海邊,等著她靠過來時說。「否則會錯過我準備的。」
「你準備的?」
他但笑不語。「走吧!」
可玟讓他握著自己的手,她由水中起身。海水順著她黑色泳衣及白晰的肌膚往下滑。他以浴巾裹住她。「別著涼了。」
「謝謝。」她在冷風吹來時,一陣顫抖的說。
「我替你在度假中心安排了間房,你可以在那兒泡個熱水澡,並且換上干淨的衣物。我替妳--」
「我知道,又準備了點衣物。」她接口,「我希望下次你不要那麼浪費了。那麼多衣服或是泳衣,我只有一個人,怎麼可能穿得完?你不要以為有錢就可以浪費得心安理得。」
「這次只有一套。我保證。」
可玟搖搖頭,「哇!想必更昂貴。」
他笑了,「快去吧!遲到了,可要罰。」
踩著輕快的腳步,可玟走到度假中心的別墅區。一位服務生領著她走進那間特別留下來的房間。房間中沒有滿屋的衣物,倒是有滿間的各色花朵及大大小小的彩色汽球。
足以令她目瞪口呆的,是那件立在屋中心的假模特兒身上的衣服。
說是衣服還太輕描淡寫了點。
衣服只是布料裁剪的組合。可是眼前的這一套,足可擺在藝品店內供人欣賞。記得童話故事中總喜歡以星星或是太陽般的衣料來形容一位公主擁有的美麗服裝,可是她從沒有想過想象可以成真。
這套衣服的領口及裙邊都是閃爍的珍珠釀起來的邊,圓潤的散發光輝。剪裁是古典的線條,而領口則大膽的裁成方形,袖口是綴著精致蕾絲的水袖。
「老天。他想安排什麼?一場婚禮嗎?」
今天他雖然不那麼地冰冷了,可是可玟不以為他會突然有這麼大的改變。婚姻絕不會是閻旭計畫中的。
她好奇的走進浴室,里面是各式盥洗用具及各種她數都數不清的沐浴用品。他真想寵壞她是嗎?她隨意的挑了種上面印有紫色桔梗花的香精,草草的泡了下熱水,清洗她含著沙的長發。她正走出浴室,門已經傳來兩聲輕敲。
「是誰?」
「我是來幫小姐弄頭發穿衣服的。」
可玟嘆口氣,打開門。她想,今天閻旭是希望她當灰姑娘吧!
*****
閻旭不知道他等的是什麼。
不,他知道他在等著可玟。他不知道的是,楚雲幫可玟挑了一套怎樣的衣服。他知道可玟很美,可是不知道她穿上一套適當的服裝後,竟還可以更美。
美得璀璨,美得驚心,美得令他心碎,美得令他自慚形穢。
可玟也有同樣的贊嘆。
今夜注定她要醉。
她凝望著他,魁梧英挺的穿著一身深藍色西裝,領口系著高貴的領巾,而非死板的領帶。向來豐厚的黑發,貼順的向後梳去,更凸顯他五官的輪廓。當然,不能忽視那兩條交錯在他臉上的疤痕。
可是今夜她認為那些疤痕正說明了他性格的一面,襯出他危險的氣息。
「不,不要動。」他阻止她走進屋里。「我怕我會昏倒。」
「你?」
「當然,驚艷而亡。」
「多奇怪,我對你也有同樣的感覺。」
「我?」這下是閻旭的苦笑,「你說錯了,該換成驚丑而亡。不久前你看到我的長相還會吃驚。」
「不,我一直告訴你。我不是被嚇到的,而是心痛。你不相信我?」
他轉頭,「我們的餐點準備得差不多了,你要過來嗎?」
「不行。不要再逃避我的問題,記得嗎?我有發問的權利。為什麼你以為我會介意這兩條小小的疤呢?」
「又要開始我們的小游戲了嗎?」閻旭抬嘴勉強說︰「我想一想--就說,是因為我從小就學會了人們的眼光有多殘酷吧!因為這條疤,由小到大,幾乎人人都想避開看我。其他小孩則選擇嘲笑我的疤,說我是怪物,魔鬼投胎的。隨你怎麼說,我已經接受自己丑陋的事實。」
「你不丑陋。」
他聳肩,不願與她爭辯。「我們要錯過了。」
「錯過?」
他拉過她的手臂挽在手中,帶著她朝著陽台走出去。外面正滿天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