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饑渴的。
對于她的愛情,她的人,及她截然不同的心。
一顆純淨,受到呵護安全成長的心。
由七歲那年起,閻旭已經失去那顆心,他不願意再記起那種情感,七情六欲的感受。他寧願就一直這樣保持下去。
他可以處理心中的饑渴野獸。
問題是,他怎麼做才能讓她離自己遠遠的?
*****
「也給我倒一杯吧!」
楚雲走進黑暗的書房,看著閻旭站在窗前獨酌的輪廓說。
他舉起桌上的酒瓶,倒出一杯酒,沉默的遞給她。
「她還在睡。」
楚雲故意告訴他,想試探他的反應。
「你知道嗎?當大家看到你抱著她走上來時,所有的人第一個想法是--她還活著嗎?」她想說個笑,只可惜他不可能欣賞。
她嘆口氣,啜口酒。「我決定了。」
他沒有問她的「決定」。楚雲等了又等,還是自己說︰「下次,我也要下去那兒看看。既然她可以平安無事的闖進你的禁地,那我也要。」
听完這句話,他突然放下手中的杯子,伸手拉楚雲。
楚雲訝異的看著他。他的臉緩緩的低下來。莫非他真要吻自己?楚雲頭腦有點短路的想著,而他的唇已經貼上她的。
慢慢的,楚雲合上眼。
兩人溫存的一吻。一吻結束時,閻旭冷靜的看著她,楚雲沒有昏倒也沒有喘氣,同樣的冷靜回視他。
「為什麼要吻我?」
「練習。」他說。
「不會吧!」楚雲笑兩聲,「你怎麼會不知道怎麼接吻,為什麼還需要練習?」
「岳可玟說她愛我。」
楚雲對這句話抬抬眉。「哇!」
「你可以幫我。」
「當你的假情人?可能早被她看破了。她問過我和你的關系,我故意說是情人,她一點也沒受影響。我想,你可能會失望。我不是個好的擋箭牌。」
「你願不願意?」
「我是個壞女人。一個壞女人什麼都敢做,我為什麼會不願意呢?」楚雲斜眼一笑,「問題是,這解決不了你的問題。我看得出來,你對她是動情了。可是這讓你害怕,因為你不想有感情,想當個狠心的魔頭。」
「我不需要心理醫師。」
「很不幸的,我卻說中了。」
閻旭沉默了下來。
楚雲又後悔自己的快嘴總是讓他沉默。一旦開始沉默,就沒有人能解讀出閻旭的想法。
「好吧!」她嘆口氣,「我幫你。」
他側臉看她。
「想讓一個女人死心是嗎?那就不要怕傷害她。你得手後,馬上分手。她絕對不可能誤會你對她還有感情,她會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女人的情感之所以脆弱,就在于把情感和身體連為一體。所以,你傷害了這兩者,也是最難復元的。」
他皺起眉。
「不舍得?那就沒有別的法子了。我現在給你的是過來人的意見。其他的,你就自己想吧!我沒有別的方法了。」
楚雲放下杯子。「另外,束台島方面--」
「照做就是。」
「我知道。不過現在不太一樣,有個議員知道了,他要調查整件事。」
「讓他查。」
「可是這樣一來,他或許會查到『憶湘』基金會。」
「他有那麼厲害?」
楚雲聳聳肩,「我接觸過他一兩次,非正式的,在電話上。他是那類自以為是正義之神的化身,剛正不阿的那一型。還听說,有人暗示授惠給他,馬上被舉發呢!」
「先做好準備。不到必要,不要暴露出『憶湘』基金會的內幕。我不想惹出那些大老們來。他們已經是古板腦筋了。」
「這我知道。」
「永樹知道嗎?」
「我會告訴他的。」
她走出書房,永樹已經等在門外。「他怎麼說?」
楚雲暗示他一個眼神,兩人走下了樓梯。「保護『憶湘』基金會是首要目的,其他的……看著辦!」
「你沒說--」
「說什麼?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女孩子的事。他甚至想用我來嚇退那女孩,懂嗎?他已經黔驢技窮。我想,或許最不可能的事還是發生了。我們的閻旭大少爺,竟愛上了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
「岳小姐不是小女孩。」
「傻到愛上閻旭的,就算。」
「你不愛他?」
「大約只有幾分鐘吧!別傻了,對我?他這輩子連一秒鐘都不會愛我。」
「也許她不笨,畢竟她讓閻旭走投無路。」
「誰說她不笨?閻旭有我這麼個狠心的狗頭軍師,她,遲早糟殃。」
「你給閻旭出了什麼主意?」
「女人的毒計。」楚雲一點也不介意的回答。
「妳!」永樹急急的嘆口氣,「為什麼這麼做呢?」
「因為,」楚雲停頓半晌,「我想看看有沒有一種愛情,真的叫愛情。」
「我搞不懂妳。」
楚雲拍拍永樹的臉頰,「你這種好男人,一輩子也無法理解我的生命中遭遇過什麼。所以,就像可玟一樣,她如果要真的接近到閻旭的心,她一定要吃點苦頭。」
「我希望閻旭不要听你的。」
「機會渺茫。」楚雲說。
「你對自己的毒計這麼有信心?」
她搖搖頭,「因為對閻旭來說,他已經無計可施,無路可走。他一定會這麼做的。」
是的,非攻即守,在敵人一味進攻之際,只有奇招能致勝,楚雲知道閻旭十分清楚這一點。他不可能棄守他的觀念,只有對岳可玟進攻了。
楚雲會等著看,愛情究竟是什麼東西!
*****
可玟在溫暖的床上翻個身,對柔軟的被褥,發出滿意的咕噥。柔軟?她腦子的警鈴一響,她立即翻身坐起。
可玟連想都不想的伸腿下床。
「不要動。」
黑暗之中,他的聲音沉穩而冷靜,完全像是冰冷的閻旭,不再是地下室中狂傲的男子,不再有激烈的言詞。
她听話的收回腿。「我只是想去找你,你既然在這兒,那我當然可以不要動。」
可玟听不到回音,只好扭亮小桌上的燈。燈照出了他坐在床前的沙發椅上。
閻旭拱起雙手,考慮的黑眼深邃的看著她……
可玟知道事情有變化了。閻旭在計畫著什麼,而他的計畫讓她感到一朵不祥的雲飄過上空。是什麼?他決定不滿兩星期,就把她送走?還是他識破她的失憶癥是假裝的?
「妳多大了?」他開口。
這是第一次,閻旭對她有絲好奇。他竟想知道自己的年齡?可玟訝異的眨眼。
「二十三歲。」
「很誠實。」他點頭。
「當然,反正你們早就調查過--」可玟一咬舌。她這句話已收不回。
閻旭拾抬眉,不置一詞。
「你就是來問我有關失憶癥的事嗎?」可玟索性說,「我承認。」
「想起來了?」
「根本沒有失憶癥。全是我編的,因為我想留下來。」
「怎麼不繼續往下問呢?生氣啊!對我吼啊!我欺騙了你耶!」可玟挑釁著。
「我們都是成人了。」
「我是。至于你的年紀,你可能還停留在受到傷害的那一年吧!」她故意出擊。「你母親傷害了你,你就把自己封鎖起來,不再成長。扮演著魔鬼的角色,試圖讓所有的人都離你遠遠的,這樣你就可以躲在自己的安樂窩里面,不是嗎?」
「你有機會走。」
「我不走。」她頂回去,「不論你怎麼想,我都要把你由那安樂窩里面拖出來。我要撕破你魔鬼的面具,我要讓你知道你是值得愛的,不是個有缺憾的人。你不能把自己封閉起來。相信我,我愛你。」
他垂下眼,修長的指尖模著沙發的扶手。「沒錯。」
可玟幾乎要錯過那兩個字。「什麼?」心跳了兩下,接著狂奔。
「妳是對的。」他同意。「我們都是成人了,沒什麼需要逃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