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被她這樣一提,我才猛然發覺事實的確如此。「從我媽離開我以後開始的。」因為從那時候起,我的生活失去了奮斗的目標,對生命的熱情也減退了大半,恍若漂在水上的浮萍。
「對,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吳秀香彈了一下手指,接著又用擔憂的眼神看我。
「難道你還掛念著邊媽媽的死?」
「失去了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打擊當然不小。」
看她眉頭都打結了,我給她一個安心的笑。「放心,我已經沒事了。」
「可是你現在又面臨離婚的打擊……」
「如果我說因為離婚這個打擊,讓我從原來消極逃避的態度轉變成積極的面對,你信不信?」「你的意思是好象是以毒攻毒對不對?」吳秀香的大眼楮轉了一圈。
「可以這麼說。」
「哇,這麼說,這次的事件可以算是因禍得福嘍。早知如此,干脆叫你早點離婚,這樣……」
她倏地摀住自己的嘴巴,緊張地望著我。「對不起,你當我發神經好了。」
「別緊張,我說過了,我現在不會在逃避了。」
想來我以前給她的印象實在太憂郁了吧,才會令她如此戰戰兢兢的。
「呼?還好。」她呼了一口氣,拍拍胸口。「我喜歡現在的邊邊,有生氣多了。」
「我想,真的是因禍得福吧。」因為這次的挫折讓我成長了不少,也改變了不少觀念。
「嗯,月兌胎換骨。咦?邊邊,有人比我們先來一步哦。」吳秀香指著不遠的前方。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雙親的墓碑前站著一個挺拔的身影。
徐焉騰!?他怎麼會來這兒?
很奇特,無論相隔多久,我總是能一眼就認出他,即使他的服裝穿著有所變化,或是發型改變,我一樣能輕易地認出他。對于任廷軒,我尚有認錯的時候,但是對他卻從沒有過。
「那是誰啊?」吳秀香邊問邊加快腳步。「喂!你是誰?為什麼……嗄?是你!」
吳秀香的聲音止于他轉過身的同時。
「小敏?」他一看到我們就立刻朝我走來,卻被眼明「腳」快的吳秀香橫擋在一步之外。「你怎麼會來?」
「廢……廢話,這是邊爸爸、邊媽媽的墓,她……她不能來嗎?」已經是一個正式律師的吳秀香,對他仍存有懼意。但是她還是勇敢地雙手大張,攔住他對我的接近。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終于注意到吳秀香了。「你讓開,我要跟她說話。」
「邊……邊耳朵好得很,你……你站在這里說就可以了。」她還是不肯讓他越雷池半步。
在他們僵持不下之時,我靜靜地繞過他們,來到雙親的墓碑前吳秀香依然盡責地扮演保護者的角色。雖然怕他,卻仍是死命地攔著他。
「讓我過去。」他提高了聲調。
「不行!」吳秀香也不甘示弱地喊回去。
「為什麼不讓我過去?」
「再讓你去傷害她?」吳秀香的音調也抬高了。「你不是要去跟任大哥打小報告嗎?去啊!你去告啊!」
「你……小敏告訴你的?」他的口氣似乎很不悅。
「怎樣?不可以嗎?她的離婚手續還是我辦的,還有什麼……」
「阿香!」我出口阻止她說下去,不過仍是晚了一步。
「什麼!?你剛剛說什麼?」徐焉騰抓住吳秀香的手腕,睜大眼楮問。
「哎喲!我的手。」吳秀香痛得哇哇叫。
「你回答我,你剛剛說誰離婚了?」徐焉騰激動地搖晃她。可憐的阿香,那只手大概快斷了吧。
「誰要離婚?你耳朵有病听錯了啦!放手啦!」或許是听出我的暗示,吳秀香此刻什麼也不說。
「徐焉騰,你放手!」不忍心看吳秀香痛苦的樣子,我終于開口了。「小敏,」放開吳秀香的手,他朝我走來。「她剛剛說的是真的?你離婚了,離開姓任的家伙了?」他雙眼發亮,臉上的表情是充滿期待的。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轉向吳秀香。「阿香,沒事吧?」
看到吳秀香給我一個OK的手勢,我才再度看向他。「可以請你離開嗎?我要跟我爸、媽講話,不想被打擾。」
不等他回答,我便轉身將帶來的花束放置在雙親的墓碑前。那兒已經放有一束百合了,應該是他放的吧。這麼說,以前雙親墓碑前的花也是他放的?
「爸、媽,小敏來看你們了。」輕撫雙親的照片,喃喃訴說著近來的種種,希望他們知道我的一切,也希望你們能諒解。那個夢,讓我余悸猶存,不知道兩位老人家是否真的如夢境般痛心疾首。他們育我的恩惠天高水深,無法光耀門楣已是不該,如今還令他們蒙羞。如果他們尚在人間,可能已經上任家負荊請罪了吧。
「邊邊,差不多了,該回去了。」吳秀香輕聲的催促提醒了我,飛逝的時光已讓落霞悄悄露臉了「嗯。」回頭看見他仍佇立在原地而微感詫異。「你還沒走?」
「我在等你。」
「沒什麼好說的了。對了,花是你帶來的?」想起那束百合,我順口問了一下「嗯。」
「以前的也是?」
「嗯。」
「謝謝。」確定是他,心里是真的感謝他,只是他怎麼會想到來探視雙親的墓呢?
「不客氣,我已經把他們當成自己的雙親了。」
像是在回答我心里的疑問一般,他語帶含義讓我的胸口猛然撞擊了一下。「是嗎?」不敢看他那雙熱切的眼,我移開視線求助于吳秀香。「我們走吧。」
「小敏!」他出聲喊住我,吳秀香本能地回頭擋住他。
「沒錯,我是跟任廷軒離婚了,但是不是為了你,而是為我自己。」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他……有為難你嗎?」
「你還……還好意思問,」吳秀香忍不住開口︰「邊邊被任大哥毒打一頓,還被他關了一個月,這樣你滿意了嗎?」
「阿香!」我真佩服她瞎掰的能力。
「什麼!可惡,該死的家伙,我非給他好看!」他說著,握著拳頭就要離開,一張臉充滿殺意,好不嚇人。
「你就一定要用暴力來解決事情嗎?」再不開口阻止,他一定會拆了任廷軒的骨頭的。這個吳秀香就會窮攪和。
「他敢動你就該死!」他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
「他沒有對我怎樣。」我瞪了吳秀香一眼。
「對……對啦,我剛剛是亂說的啦。」知道闖禍的吳秀香也趕緊開口澄清。
「真的?」他的臉色終于緩和下來。「他真的沒有為難你?」看見我們兩人肯定地點頭,他緊握的拳頭才放開。「那你未來打算要怎麼辦?」收回原本要離去的腳步,他來到我面前。這次沒有阻礙,因為吳秀香沒有攔他。她嚇到了,因為他剛才的表情。
「我自有打算。」他一接近,我便覺得不安,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
「我那里還有空房間,你要不……」
「不行!」吳秀香躲在我身後出聲,不敢靠近他,只能隔岸咆哮︰「邊邊去跟你住,豈不是羊入虎口,好讓你又欺侮她。」
說話直的好處就是容易讓人一時啞口。他因為吳秀香的一席話竟然微微地臉紅。
我想我的臉也紅了吧,有一點發熱的感覺,五年前那一晚的情形突然在腦海浮現。
「不用你操心,我不會去的。」他的意圖我很清楚,只是我不能接受,否則豈不是讓人誤認我真的跟他不清不白,才會落得離婚收場。
「小敏,我說過要照顧你一輩子的,為什麼要拒絕我?你現在已經是自由之身啦。」他焦急地握住我的手,希望我能改變心意。